无时无刻方思媛身旁的柯有月哪里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但她却没说什么,而是指着木桥前的那一滩泥泞,肯定道:“只有马队才能留下如此密集的马蹄印,看起来姑爷他们没走远,大概是……”
还并不能熟练从旧有的时间换到新时间的她,在迟疑了片刻才道:“大概是十分钟前留下的吧?”
有十分钟吗?
方思媛对此深感怀疑。
毕竟,她是知道郝源的骑术有多烂的……还亏得她挑了一匹最温顺的小母马,他才勉强不会摔下来——甚至于在工程局依照他的描述制作出了马镫和马鞍后,他也没放得开胆子去纵马奔驰。
前脚出门后脚跟上的事情,哪里可能有十分钟?
最多不过五分钟。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她头也不回,干脆高声道:“换马,加速!”
对此一无所知的郝源已经是策马了浪湖镇。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方家堡之外的聚居地里。
不仅仅是好奇心在敦促着他放缓马速、仔细观察,就连头上悬挂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都在提醒着他——除了责任外,他还得提防着不知道在哪里肆虐的暴民。
只有在初次交锋时迫使他们知难而退,才能以言语来打动他们,其中的关键在于让暴民们冷静下来。
思索中,郝源已经发现了浪湖镇是一个典型的农业时代城镇——其建筑风格他是压根没看得出来,但至少紧挨在一起的土房子不会说谎。
从部分裸露在外的主体,郝源不难看出这些土房子只是以木板为骨架,混合着凝实的泥土为‘血肉’,屋顶只是铺了一层被石头压住的稻草,看起来极为丑陋。
比起方家堡那些灰白色的泥石所砌成的房子要差远了。
在暴雨天,这种房子真的不会坍塌吗?
他猜,那些裸露在外的木板,或许曾经也被这些灰褐色的泥土所包裹着的吧?
像是注意到了郝源的眼神,李有福适时的解释道:“这片房子一部分是小地主佃户的,一部分是由粪夫、孤寡之类较为……按您的话来说算是弱势群体的主要居所。”
郝源有些惊讶,这老济卫的思想觉悟这么高?
在前不久济卫们去向四镇十二村的居民们宣讲废除奴隶制的第五天后,不用调查、不用反馈,郝源就已经知道了那只是在做无用功。
济卫们肯定是宣讲了,但有没有人听,以及听众是谁都存疑,甚至济卫们都可能在敷衍了事——作为执政官的郝源是知道济卫主要出身于四镇十二村中的哪些阶层的。
如果奴隶确实是被解放了,那么方家堡的商户们肯定至少会歇息一阵——自从商市开放和商税改制以来,在那个所谓的执政官信箱里,每天都堆满了商户们的匿名投诉信。
他们也不嫌纸墨贵的?
调侃之余,郝源确实很清醒,方天城和包铁木轨这两大项目,是是扩大内需的关键,而商业兴盛则在于市政府主动的将这部分的市场向民间开放——这并非是分配制度的变革,而是将方家所闲置的都充分利用了起来,才能形成的一个繁荣景象。
在此之前,没有什么民间的商人。
所谓的商户,就是世袭的而且还得是权贵的奴隶,才有资格从商。
这样的商户在商品交易的过程中几乎没有所谓的主观能动性,他们只是被动的听从了权贵的需求,从而在四镇十二村之间展开了收购——注意,这还只是单方面的收购行为,而不是有来有往的贸易行为。
因此,活跃的民间市场就有些像是初生的‘怪兽’,这个名为资本的‘怪兽’现在不仅人畜无害,甚至还颇有些可爱。
所以……郝源又犹豫了起来。
他看到了俩个未来,第一个是他调头回去,漠视着这一切随着幕后推手施力后的惯性而动,直到尘埃落定后再入场,从而毫无缝隙的吃下一片属于市政府和方家的蛋糕。
这部分蛋糕非常大,在郝源的估算中几乎占了总的40%,甚至可能还要多一点。
但是,这样多方满意的后果就是,奴隶制事实上的在四镇十二村里被巩固了……这个问题现在不解决,到了后面就会变成了所谓的历史遗留问题。
因为郝源认为这可能也是大地主们有心无心之下的一次试探,他们在估量着他这个执政官对奴隶制的反对意见有多大,是必须分出个你死我活的程度,还是可以视而不见的程度?
像是方朝阳,就是典型的视而不见,他压根就没在四镇十二村提到过所谓的废除奴隶制这回事儿。
但郝源却是让济卫们转告了他的意志,明着告诉了大地主们——
在未来,不受限制的大地主们能不能被压制住其随着时间而日益增长的野心,就要看以后的执政者的努力了。
但无论如何,这就是养虎为患。
所以郝源下意识的抗拒这个选择,就是因为他本能的认为不留后患才是最的,当代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拖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