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军败了。
兵败如山倒,易承与孙膑来到山谷里的时候,这里已经成了一处人间炼狱。
满地躺着的都是尸体,石头上,沟壑里,甚至荆棘丛中,全都是残肢断臂,有人在哀嚎,有人呻吟,也有人只是瞳孔放大的躺在地上,四万人,如今活着已经没有多少,山谷溪泉中流淌的都是血水,那些殷红的血迹,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残酷埋伏。
此时太阳西斜,将被血染成黑红色的山谷中铺上了一层金黄,仿若九天之上的佛祖也在为这些无辜的生灵超度。
剩下的齐国军卒们在打扫战场,他们热切地将地上尸体的头颅割下来,全然不顾从头颅脖颈上流出的血。
对于他们来说,每一颗戴甲的人头,都是上等的黄金!
六万人埋伏四万人,仅用了一个下午,便将四万人全部屠杀,虽然齐军也损失了近八千人,可面对魏武卒这种强敌,还能取得如此大胜,已经足以让齐国朝野上下欢呼雷动。
一小队士兵押解着一名身着黑甲的将军,缓步朝孙膑走了过来。
那名黑甲将军的装束很狼狈,他的头一直低着,因为头盔掉了,所以头发凌乱的披散着,身上的铠甲沾满了血污和泥浆。
待走到孙膑面前,卫卒们便高声报告,活捉了魏国主将庞涓,那名黑甲将军才缓缓抬起头。
易承没有想到,他第一次看到庞涓,是在这种场合。
庞涓的相貌很英俊,浓眉大眼,高高的鼻梁,配上一副棱角分明的脸庞,气质甚至比美男子邹忌还要出众。
他的脸上有几道血污,却看上去却让人有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这让易承非常吃惊,在他之前听说庞涓这个人的时候,他听到的都是各种小人行径,在脑海中自然也幻想过庞涓的样貌,大抵不过是长相世故之辈。
可是现在的庞涓,却与他想象的大不相同。
即便已经是落到被敌人生擒,此刻的他看上去却仍有几分英气。
“伯灵,围魏救赵,此计是出自你手吧。”庞涓淡淡的问道,仿佛此刻的胜利者不是孙膑,而是他一般。
“庞涓...”孙膑坐在轮椅上,双手紧紧握拳,声音有些颤抖。
“真是好计谋,没想到,你能从魏国逃出去,更没想到你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居然还能想出此妙计,不愧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哈哈哈哈!”庞涓仰头狂笑了一声。
易承看到,孙膑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为何!为何你当年要在魏国陷害于我!”孙膑突然爆发了,他歇斯底里的朝面前那个黑甲男子大吼道,易承从没见过一向儒雅随和的孙膑竟然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为何!为何!为何!?”孙膑不等庞涓回答,连续大喊了三声为何,他已经是满脸泪水。“你不是说过,我是你最好的兄弟吗?!你不是说过,有你这个哥哥在,可以让我实现大丈夫的志向吗?!可你!为何!要!害!我!?”
孙膑的怒吼仿佛是他积蓄了多年的压抑终于爆发了,被砍去双足,被脸上刺字,而且始作俑者是自己无比信任的兄弟,这么多年的委屈与隐忍,这一刻终于爆发了。
“为何?!”庞涓似乎也怒了,只听他也朝着庞涓咆哮道:“你问我为何?!从进山门那一日起,你就处处受师尊赏识!你的辩才被师尊引为经典!而我呢?我的辩才常常被师尊指责!!”
“你在山门,人人称赞,而我!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弟子!”
“师尊称赞你!同门佩服你!而且秦伶还倾慕你!”
“你知不知晓,我有多倾慕秦伶?!”
“你最后与她决绝,她便要下山去了,那时我苦苦挽留,可她竟宁愿自缢,也不愿跟我走!”庞涓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也开始咆哮道。
“多少夜晚,我看到卧榻之侧你酣睡的样子,都想要杀了你!!可念在同门情谊上,我才没有下手!”
“可谁能想到,后来我下山之后,得魏王赏识,竟荣封将军!那时我才觉得,我真正没有在你之下活着!”
“墨家禽滑釐前来拜访,想到墨门与我鬼谷的关系,我便休书一封,让他送回山门,好让你看看,我的成就!”
可你呢?!竟以为我是好心想要劝你下山,竟然也来魏国投奔!魏王见你两月,便升你为上大夫,从那时起,我便知道,留你不得!”
庞涓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以至于易承这个现代人听着,都觉得内容太过劲爆。
倾慕秦伶?庞涓和孙膑这两位历史上交手的鬼谷弟子,竟然还有感情冲突?!而且庞涓对孙膑的不满显然不是短时间才有的,而是在他整个鬼谷求学生涯就形成了,不甘屈与人下的他,一直被孙膑稳压一头,这才有了后来陷害孙膑的悲剧。
孙膑显然也没有想到,庞涓竟会说出这些理由,一时间人也呆住了,眼泪也不再继续流淌,只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朝庞涓道:“你....那时,就想要害我?....”
庞涓似乎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