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生玉倏然将头一低,紧接着将腰身向右一扭,同时又微抬左脚。
如此三个细微平常的动作,结果竟就是三十八剑没有一剑能刺中他。
萧生玉立在原地,凝注着满湖清水,霍然开口淡淡道:“不愧是问人龙之女,点苍剑法的灵动飘逸,倒也被你习得一二。”他紧接着一字字道:“首先,我的行踪与问人凤死去的地点只是碰巧相符;其次,我又碰巧遇见早已被人杀死的问人凤;再三,你已先对我出了杀招……”
问纤儿虽疑惑他为何会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语,但手中动作却没有一刻停顿,仍不断向着萧生玉刺出手中绣剑。
一时之间,只见剑花如雨,银光漫天,周围的木叶簌簌而落,平静的湖面早已变得水纹荡漾,萧生玉整个人都好似被一股无形冰冷的杀气所笼罩。
然而萧生玉又只继续做出一些寻常人就能做出来的举动——扭一扭腰,低一低头,抬一抬腿,动一动手。
就是这些细小动作,却恰好就能将漫天剑雨一一躲过,并且萧生玉竟始终背对问纤儿,更神奇的是他的位置竟没有挪动过哪怕一分。
一刻之后。
问纤儿握剑的玉手早已打颤,同时胸口微伏,呼吸急促,香汗淋漓,却又为她增添了一份媚意。
她骤然顿住剑招,紧紧凝注着萧生玉,嘎声道:“你为何不还手?”
直到此刻,她才总算已明白萧生玉的恐怖。
问纤儿以前总是听人谈论“弄玉生箫”,说他的武功如何恐怖诡异。
她还只当是夸大其词,觉得萧生玉不配神兵图第一,所以才敢独自前来寻找。
可是现在,问纤儿的心中委实只剩下一层一层致命的恐惧感,就像是被一只凶狠毒蛇给死死绞住。
萧生玉凝注着已渐渐恢复平静的湖面,淡淡道:“我从不与女人动手。”
问纤儿美目圆睁,身子猛颤,心中的愤怒激动一下子就将致命恐惧压了下去。
她骤然冷喝道:“瞧不起女人?”
萧生玉只淡淡道:“怎么说也好……”
问纤儿嘶声道:“杀了我!”她深吸口气,一字一字誓言般接着道:“你若不杀我,来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萧生玉只凝注着漆黑湖水,沉声道:“回去告诉问人龙,萧生玉一个月内,定将真凶缉拿。”
话音落下的一刹那,萧生玉的身子就已如同他的话一般消失不见。
问纤儿甚至连一丝也没有看清萧生玉究竟是如何离去的。
漆黑湖面仍平静,水中明月仍皎洁,只是欣赏的人已不再。
不对……现在又好似有一个人——问纤儿正痴痴地凝注着平静的湖面。
她好似真的痴了,又仿佛清醒得很。
只是究竟如何,委实唯有问纤儿自己知道。
——女人心,海底针……女人的心思又有谁能真正猜透?
默然半晌。
只听得问纤儿突然喃喃道:“萧生玉……萧生玉……你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一时之间,她的心里竟好似五味杂陈——好似有着深深失败后的愤怒不甘,好似有着劫后余生的欣喜激动,又好似隐隐有着一丝丝好奇与期待……
八日后,扬州城。
此时正是子时一刻,城内却仍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婴儿的啼闹、夫妻的争吵、角落里的商讨、情人间的情话……全都不断传进萧生玉的耳朵——他的身形正不断穿梭在连绵不绝的黒黯屋脊之上。
萧生玉是独自一人而来,黑玉早已被他叫回了家。
老马识途,何况黑玉。
当然,若是有人见黑玉长得俊美健壮而动了贪念,那人也只能自认倒霉。
世上能捉住黑玉的人委实还没有出生,就连萧生玉,却都不敢说有绝对把握能将全速奔跑起来的黑玉撵上。
现在,萧生玉仍不断轻盈地掠过重重屋脊,自然没有发出丝毫声音,甚至连身边的风儿都没有紊乱一丝。
听着下方的一道道发自内心的“真实”声响,萧生玉只感觉无比放松、惬意享受。
可若要他去过平常人的生活,却又是万万不能,只怕还要不到一天,就已觉枯燥无味,寂寞难耐。
萧生玉骤然顿在一处略显高大的屋脊之后,同样没有一丝响动发出,仿佛一只正聚精会神窥视着老鼠的大猫。
下方不远处是一处大院,正是丐帮青木堂之所在。
重重高墙间隔不远、房屋幢幢接连不断、青石小道四通八达,无不展显出院子的宽大壮丽。
院中有雕刻而成的假山,假山下有清冷幽深的池塘,池塘里有凄美翠绿的荷花,每重高墙的角落也都栽种着几盆清香四溢的兰花。
月色清美,幽幽直洒,为整座院落披上一层洁白衣衫。
这本该是一处美丽动人的地方。
可不知为何,萧生玉只感觉院中充满了凄凉萧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