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只是一眼不眨的看着她,眸中有思念,有不舍,有关怀,唯独没有一丝责备和怨怼,他想握住她的手,却使不出一丁点力气,只能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生怕他就这样去了,成了黄泉道上的鬼,今生今世与她,只能生死相隔。
他知道他要死了,他不怕死,他怕的是为他愁白了头的父亲,哭得晕厥的母亲,他若弃二老而去,他们该如何?他更怕的是,他若这样死了,他深爱的女子怎么办?她以为她嫁的是良人,可他深知,那是一匹狼!一匹最凶残,最狠毒,最嗜血的狼!他怎么放心这样的人留在她身边?
他好恨!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鲁莽冲动!
许桑棠看着文远眼里陡然升起的亮光,连忙俯下来,含泪问道,“文远,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不!他什么也不想说,也不能说,他只能瞒着骗着,他不想害任何人。
他这一生,只爱过她一人,五年光阴,他仍记得初见她的第一眼,那一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一切如此美好,他在绸缎庄铺一批新到的货,听到隔壁店铺的老板娘在议论,说那栋破败的酒楼被人盘下来了,买的人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大家纷纷议论那姑娘胆大包天,那酒楼风水不好,从建成至今,已换过十多任老板,每任老板都破产,她一个姑娘家竟然敢盘下那样的酒楼。
更多议论的是,那姑娘不知羞耻,年纪轻轻就抛头露面做生意,肯定是个狐媚子。
他当时未发一言,只是听着那些言谈,对那姑娘产生了好奇心,忽听得有人脆生生笑道,“老板娘,狐媚子若生成我这样,可就勾不到男人了。”
那年,十五岁的许桑棠,站在阳光下,笑容明媚灿烂,一双眼闪亮耀眼,文远当时便看痴了,他见过很多女子,从没有人像她笑得这样纯粹明亮,就像所有阳光都蕴藏在那笑容里,就那么大刺刺的刺入他的心里。
说她狐媚子的老板娘很不好意思,她却毫不在乎的主动介绍,“我叫许桑棠,盘下那家店打算开家酒楼,以后就和大家做邻居了,请大家多多关照。”
后来,他看见她带着很多泥工木匠,修缮酒楼,不忙的时候,他会过去帮忙,他看着酒楼一点点变化,变得与别的酒楼都不同,却又不显得突兀,只觉得别致好看。
她和他并肩站在门口,她指着门框上的匾额豪气万千的道,“我要做大昭一等一的酒楼,我要整个大昭都知道这个酒楼,它就叫天下第一楼!”
天下第一楼,天下第一,且独一无二,就如同她在他心里的地位,天下第一,且独一无二。
“文远——”
许桑棠看文远目光茫然飘远,似乎在想些什么,用力握紧他的手,那只手瘦得只剩皮和骨头,手背上的青筋刺痛了她的眼,她眨了眨眼,拼命将泪水吞回去,她看着他,笑容明媚,一如最初,“文远,你一定会没事的,文远,只要你好起来,我们还是朋友,我们一起喝酒聊天,一起春日踏青,夏日泛舟,秋日做桂花酿,冬日赏雪。”
他默默的看了她半晌,轻轻闭上眼,两颗泪珠从眼角滚落,是啊,只能是朋友,他和她都知道,全都回不去了,他也不能让她再回头,不能让她惹怒那人。
“文远,我请了宫里的太医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许桑棠伸出手指,拭去他眼角冰凉的泪珠,心里酸楚不已,她很想放声大哭,又不能哭,只能无力的安慰他鼓励他。
他想摇头,却没有力气,他的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好不了的,不是病重难医,是没有人敢医,有人嫌他碍事,一门心思要他的命,他的腿已经废了,还不够吗?
“许姑娘,卓太医来了。”
管家如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满脸喜色,在他看来,宫里的太医医术肯定高明,少爷的病说不定有救。
许桑棠看向门口,卓尼雅提着药箱站在背光处,神色晦暗难明,她没有走进来,只默默看了许桑棠一眼,便转身离开,许桑棠忙追了出去,直到没有人的地方,卓尼雅才停下脚步,看向许桑棠,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桑棠姐姐,你真要救他吗?”
“尼雅,你怎么了?我请你来,就是为了救他啊!”
许桑棠急道,卓尼雅静默不言,许桑棠心急如焚的拉她,“尼雅,你快随我去看看,文远快不行了!”
卓尼雅站着不动,许桑棠急道,“尼雅!”
卓尼雅叹息一声,幽幽的眼神扫过许桑棠,“希望你不会后悔。”
许桑棠只觉得卓尼雅的态度古怪得很,但文远情况不好,现实容不得她多想,她忙拉着卓尼雅回了文远的房间,卓尼雅站在榻前,也不探脉,也不问诊,便道,“除了许姑娘,其他人都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文老爷刚想问个明白,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