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之眉心微蹙,走过去,解下身上的狐裘大氅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娘子,门口风冷,你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再出来?”
见许桑棠出现,萧先生长长松了口气。
许桑棠朝慕瑾之微微一笑,一双明媚清亮的眼眸,因为刚刚睡醒,还带着些迷离雾气,慵懒而妩媚,“没事,我只想说一句话,说完我就回房。”
“什么话?”
“慕瑾之,我曾对你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慕瑾之眸光幽深,漆黑的眼眸闪烁着点点光芒,“娘子说过,活人比死人有用,可是,娘子,我咽不下这口气,我慕瑾之出了那么多钱,那么多力,杀了那么多人扶持他,可他呢?竟敢算计我!”
“我知道你生气,但这笔账,不是现在算,要算,也得等大事成之后再算,慕瑾之,关键时刻,别逼得三殿下和您反目。”
“本公子才不怕跟他翻脸!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贱婢生的贱种,要不是有我,他母子三人,如今还在温容宫里被人踩在脚底下践踏!竟敢瞒着我生下孽种!竟敢故意在我面前自宫,以表忠心!”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若是此刻翻脸,这些年你的努力就白费了!慕瑾之,这口气是要出,但不是现在,等大业已成,你将大昭握在手上,他若乖乖当个傀儡便好,若不乐意,这个孩子便是最好的筹码,慕瑾之,杀了这个孩子,除了能让你出口恶气之外,别无用处。”
她不是慕瑾之,她是许桑棠,她永远做不到慕瑾之那般冷血无情,对一个孩子下手。
她仍想尽自己的能力,劝说慕瑾之放弃除掉这个孩子。
这一切,建立在对慕瑾之无害的原则上,若这个孩子妨碍到了慕瑾之,或者这个孩子的存在,会伤害到慕瑾之,那么,无需慕瑾之动手,她也会亲自送这个孩子上路。
她本就不是什么善类,虽仍保留着几分仁慈,但关键时刻,她不会心慈手软。
“可是,娘子,我这口气下不去……”
慕瑾之也知道许桑棠的分析无比正确,但仍过不了心里那关,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把那个孩子的尸首,扔在龙焕脸上,他很期待看到龙焕面如死灰的脸色。
许桑棠的手,轻轻按住他的胸口上,感受着他胸膛起伏,“慕瑾之,成大事者,怎能连区区一口气都忍不了?慕瑾之,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不可能弃三皇子,改为扶持二皇子,等三皇子登基为帝,你掌控天下大权,还有什么气出不了?别为了一时之气,坏了大局。”
慕瑾之深深呼吸,良久,幽幽长叹,握住许桑棠的手,“娘子,多谢你提醒我。”
“其实,不用我提醒你,你自己也知道怎么做,就算此刻下了杀令,很快,你就会转过弯来,派人追回杀手,就算没有我,你也不会杀了那孩子,我知道的。”
“娘子何必为我的冲动开脱?”
“我不是为你开脱,而是我清楚结局一定是这样,原因只有一个:你是慕瑾之!”
慕瑾之默然不语,默默的看着许桑棠,眸光流转,风华潋滟,心绪微微起伏。
许桑棠微微一笑,淡淡道,“没事了,赵大哥先下去吧,至于萧先生,可还有事禀报?”
“萧某无事,先行退下了。”
慕瑾之略一抬手,萧先生和赵鹰弓身退下。
临出院门,萧先生回头看向许桑棠,眸光复杂,许桑棠目光无尘的迎向他的目光,嘴角轻轻弯出一个淡定自若的弧度。
事后,许桑棠再也没有听到那个孩子的消息,慕瑾之也没有和她说起他的做法,但以慕瑾之的目的和企图,想必已经不动声色的将那个小院牢牢监视,孩子的一举一动,全部在慕瑾之眼里。
只是不知这个孩子还能活多久,只怕一等到皇帝驾崩,三皇子被扶上皇位,慕瑾之掌握天下大权,这个孩子的命恐怕再也留不住。
每每想到此事,许桑棠心里总会浮出淡淡的忧伤和愧疚。
以至于在多年后,母仪天下的她,因多年无所出,文武百官纷纷要求皇帝选妃入宫,慕瑾之龙颜大怒,她坐在慕瑾之身边,遍体生寒,总会一遍又一遍想起这个死在他们夫妻手上的孩子,脑子里总会闪过两个字:报应。
又过了些时日,转眼便到了二月。
春节一过,某日上朝,皇帝突然昏倒,朝堂上一片慌乱。
之后,皇帝的龙体便垮了下来,太医院全体出动,也只能勉强维持皇帝的命,一天十二个时辰,皇帝少有清醒的时候,皇宫上空,笼罩着悲伤的阴云,幽深华丽的后宫,经常传来后妃的哀哭。
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皇帝的龙体其实并没有到如此败坏的地步,皇帝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