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入了秋,窗外虫声变得稀疏,偶尔有两只蝈蝈在乱石中叫喊着,无论它们叫的多卖力都冲不开这夜色悲哀。
胭脂阁后院小楼,幽绿色的光透过窗纸清晰渗人,不禁觉得里头藏着地狱黄泉的入口,忽明忽暗,跟心脏律动相吻合,又让人遐想里面藏着未出世的恶魔。
房间浴桶内,寻三盘膝而坐,身体随着呼吸忽而鼓成风箱,忽而薄如木板,两种姿态相互变换,汗水冒着热气被从身体里赶出来,再汇聚着淹过脚踝,脖间青筋纵横交错,牙关紧咬,仿佛体内无数天人交战,肆意破坏蹂躏着。
脑海中他看见了厚厚的云层,耳边疯狂呼啸而过的罡风,想拼了命挤进自己体中,身体开始越来越烫,越来越烫,直至燃起熊熊烈焰。想逃离,却不断往下坠,速度快的吓人,就算传说中可日行千里的大圣境也追赶不上自己。往下望去,是覆盖着鹅毛大雪的山川野河,四处分散的山脉在他眼中组合成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头,但它是瞎的,缺了两个眼珠子,让其不具备一丝生气。或许,自己应该落在那,变成它的眼睛,这想法一闪而过,他发现自己正是往那坠去,然后是惊天动地的声响,引的无数雪崩滚滚,在天空再次看下,狼头多了一点生气。
“啊!”寻三发出尖叫,刚刚产生的幻象如此真实,最后一刻真以为自己从万米高空坠落大地,但是,万米高空之上是什么呢,他想着,或许还是无尽头的白云。
随着寻三清醒过来,周围绿光失去源头消失不见,起身离开浴桶吓了一跳,看见张老头鬼鬼祟祟的蹲在桶边,左手持刀右手端碗,要是自己迟点醒来......
“老张你搞什么!”寻三欲翻身远离,最近张老头举动诡异,经常做些摸不着头脑的事。
“嘿嘿小子莫慌,给你消消火。”张老头速度比寻三更快,随手一刀插在寻三大腿上,呲溜一声浓血细细喷出,接着腾手反掌拍下,把寻三摁在桶边,伸碗接血一气呵成,容不得寻三丝毫反抗。
“老张你疯了,这刀还带放血槽的!”寻三像个小鸡仔挣扎着,欺人太甚,老张再不松手他就要拼命了。
“臭小子乱动什么,要是弄洒了多可惜,我还得继续给你开口子,”张老头抬脚把寻三固定住,呵斥到。就这样,寻三屈服在张老头淫威下,任凭他放满一碗血。
目的达到后,张老头心满意足的放开寻三,喝到;“看好了!”解开裤头,一刀划向自己大腿,刀口向横,用力之深甚至看见白骨。
容不得解释,张老头仰头把碗中血一饮而尽,接着在两人惊奇目光中,张老头腿上伤口以肉见可见的速度长出肉芽,接着完全愈合,仅留下一条长长的细疤证明不是在做梦,再看向寻三大腿,刀伤也早已愈合。
“果然,老夫猜的没错,”张老头扣住寻三肩头,两眼放光,整张脸泛着春光。
“嗷嗷嗷,给老子放手!”寻三顾不得欣喜自己的血居然有如此神奇功效,再不逃脱就得给老张放成人干,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这般表情,和饥肠辘辘的老乞丐突然看见白花花大馒头一样吓人。
“就一碗,再一碗!”张老头好生劝慰,合着被放血的不是他。
感受到刀锋再次划破肌肤,寻三留下屈辱的泪水。
天终于彻底亮了,张老头推门而出,脸色圆润饱满,看似年轻好几岁,其身后寻三趴在地板上,脸色苍白,双指因体内寒冷微微颤抖。
好巧不巧,阿芳刚好路过,看见此情此景,捂脸转身道:“大清早就污了我的眼,就说昨夜哪的夜猫乱叫,原来是你们俩!”
张老头干搓手笑着,脸上皱纹聚在一起,“哎呀呀,昨晚这臭小子还不情愿,最后还不是任我宰割。”
张老头靠着脸皮行走江湖多年,早已水火不侵,寻三可没这么深的功力,听老张这般胡扯,翻身一口积血喷了出来。
张老头赶忙跑过去将他扶起,脸上痛惜之情十分真切,“浪费这么多,老夫都替你心疼,”轻轻拍着寻三后背,把碗递到面前,“来,要吐往这吐,肥水不流外人田。”
寻三晕了过去,一是失血过多,二是被气的。
周围有些温暖,梦境再次袭来。天空不再,白云没有,罡风不现,身体变得轻飘飘如蒲公英,随风飘出胭脂阁,飘出阳关镇,飘出金月州,一路往东,最后到了春秋城。这座宏伟城池,光占地就是阳关镇几十倍,人群熙熙攘攘好生热闹,他飘进了商铺,进了拍卖场,进了各大酒楼,哪都是人声鼎沸,但是孤独感一直如影随形紧紧包围,无论他往人口多密集的地方走去都甩不掉分毫。他开始飘的越来越快,心之所念人便至,胸口积压的感觉令他窒息,就像沉入大海的溺水者在水底无助的看着海面来来往往的商船。最后掠过一堵朱红色围墙,孤独感减少,他便不断往前飘去,围墙一堵接着一堵没了尽头,墙色也越来越深,快要滴血一般。等到身体完全轻松,抬头望去,眼前是座大殿,大殿正中是把烫金九龙椅,椅上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寻三觉得他很熟悉,因为他看起来很孤独,和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