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凉的秋雨过后,一夜便已草木秋黄。
秋末,本就是段慵懒的时光。黄昏的阳光仿佛一片金色的沙滩,柔软地铺满了整片土地,更让人心生倦意,哈欠连连。
寒雨绫懒洋洋地依靠在床榻上,手里捏着几篇散文,却一直没有见翻动。侍女小青已经为她送来了第六杯花茶,她依旧缓慢而优雅地送到唇边,小呡一口后,又放下。
“小姐,听说叶公子让东街的小混混给打了。”小青在耳边碎碎念叨。
寒雨绫抬起眼睛,懒懒地看了眼她,然后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过了一会才漫不经心地问到:“他还在打理他那个小酒馆吗?”
“小姐,我是说他被人打了。”小青凑近了些,生怕自家小姐听错了。寒雨绫这才轻轻的“哦”了一声,然后又眯起了眼睛。小青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去。
“小青……”刚到门口,寒雨绫突然叫住了她:“去把我的袍子拿来。”
“小姐,天都快黑了,你还要出去吗?”小青歪过头,女子已经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冲她点了点头。
有时候,小青实在无法理解这个跟了多年的主子,更加无法猜透她的想法。
寒雨绫很少出门,甚至很少走出过两条街,但是有时只要她想,她又可以大半夜一个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去看一个人。这次距她上次出门,已经有三个月零三天,小青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件袍子她已经有九十几天没拿出来过了。
寒雨绫伸了个懒腰,然后从床头扯了根淡蓝色的发带,随意束住了发尾,才裸足踩到冰凉的地板上。她很少出门,更少穿鞋,但风雨岁月并没有在那双纤秀的脚上留下一点痕迹。甚至有很多痴男躲在外面,守上半个月,只为见一眼那双漂亮的玉足,因此它也没少踢歪过男人的脸。
夜深了,灯火一家接一家熄灭。
寒雨绫身着红白间色的襦裙,扣着兜帽,长长的发尾从兜帽下露出,和衣袂一起随夜风飞扬。她坐在一根树枝上,两只脚从枝头垂下来,像是坐在河边戏水般闲暇惬意。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小酒馆上,这么晚了,小酒馆的门板也还没有合上,灯火通明,仿佛知道有人要来。而此时,三个步履蹒跚的醉汉正朝着它走过去。
“什么下作东西,还自命清高,一天只卖三碗酒,昨天居然说酒不卖给我们,这分明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今天我偏要尝尝他几年卖不出去一碗的酒是个什么味道。”三个醉汉勾肩搭背,相互扶持着踉跄踱步,酒劲正浓,笑声不止。
浓密树荫下的暗陬,几副丑陋的嘴脸远远可见,让人无端生厌。
“别人都说了不卖酒给你们,你们不光打了人家,现在还要来抢,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厚颜无耻吗?”
轻盈的身影像一片秋叶般滑落在这些人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寒雨绫懒懒地挑起眉头,悠悠地站在前面,眉目楚楚如画,身姿惫懒纤弱,俨然一副弱女子装扮。然而三个醉汉看见她,却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酒醒大半,不过好在早有十几杯黄汤下肚,并没有当场吓得尿出来。
“别,别……别过来。”看见慢步过来的弱女子,三个大男人唇齿打颤,连连后退。
就算不认识眼前的人,他们至少也听说过,北落最不能惹的一个人,就是一个不喜欢穿鞋的女人。
三八年华,剑术小成,修太清境,她那双脚上的修为,凡是体会过的男人都知道它的厉害。
随之,夜空中一如既往响起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凉风徐徐,久久不散。
叶望秋杵着下巴,趴在柜台上默算时间,突然笑了出来。他从远远的惨叫声中,听出了后悔和绝望。他知道有个人一定会来,而且这个人没有穿鞋。
夜渐昏沉,深秋的夜晚,凉风袭人,简陋的小酒馆里,一豆烛火微斜。
“来了,怎么不进来?地我刚擦过了。”叶望秋忽然放下手中的账本,将温和的目光转向凄冷的门口。
“你知道我要来?”女子从发昏的阴影里走出来,疑惑不解。酒馆的地板擦得很干净,一定用心擦过很多遍,而空荡荡的空间就像这干净的地板一般冷清异常,只有个一人仰面瘫在地上,从门口露了半截身子出来,看得出来是醉的不省人事了。
寒雨绫瞟了眼地上的人,才小心翼翼地跨过另外半截身子,踩在了地板上。撤去了足底聚集的灵力,温度开始迅速地从脚心流走,但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凉。
“你还是一样不喜欢穿鞋吗?”叶望秋笑着说到。
灯火摇曳,映照着轩窗,将柔弱的身影在苍白的窗纸上拉得忽长忽短的变化着。年轻人默默地拔长灯芯,让火光在不经意间照亮更远的地方,然后低下头,自顾整理手中的账本。
“怎么,你还要送我双草鞋吗?”火光映照着女子精致的脸孔,让她的微笑看起来既温馨又柔美。
叶望秋一边拨算盘,一边笑了笑,“要是我像你这么有钱,我肯定会送你双漂亮的鞋子,不过有时候草鞋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