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仿佛是那些徒然的老者,眸中没有了平日里的奕奕光彩,仿佛是涂了一层晦暗的蜡。此刻在玉辞心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秦书言。没有运筹帷幄天下在手的豪气。有的只是苦难之后的沧桑与平静。
玉辞心心里一阵难过,她知道秦书言的身世凄惨,以为他早已看开。未想到之前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他曾经受过的创伤。始终都在他心中攀附着。是他一生都难以愈合的伤疤。
玉辞心想安慰他一下,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可作为她的救命恩人,她不许这样落寞沉沦。
“秦兄。我之前看过一句话,和你这以雨比人的观念仿佛不谋而合。”玉辞心沉声道。
“什么话?”秦书言一时从旧忆中难以走出,出口的话在黑夜中都带了悲哀的色调。
“我们无罪,然后我们凋谢。”玉辞心语重心长道,“我们每个人生在世上。不过是向死而生。生是一次远游,死便同归。生与死的界限不是由人来破的。但是是由人来制定的,如果我们自己愿意舍弃这些世俗的条条框框。是否也算看破生死了呢?”
秦书言没有吭声,他看向玉辞心的眼睛多了几分柔和。玉辞心继而侃侃道。“生与死不是由人来界定的,我们的亲人也罢,自己也罢。逝者已经故去,生者若是苦苦哎哎又怎能让他们放心呢?不如坦然而对。方能让你我安息。黄泉路我们都没有走过,或许想过,但毕竟一生只能走一次,与其颓废地无时无刻地在想,不如把它放一放,活在当下也好。”
玉辞心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心胸开阔了许多,这些事情本意是她来劝慰秦书言的,可又何尝不是来宽慰她自己的呢?她抬头看了眼秦书言,他已不见方才的落寞,徐徐恢复往日里的一贯英姿勃发,玉辞心心里逐渐平复下来,渐渐归于平静。
“玉兄的话,之前从未有听到过,真是醍醐灌顶。”秦书言看着玉辞心,嘴角带了笑意。
“一家之言罢了,秦兄择优而取吧。”玉辞心对着秦书言眨眨眼,回他一个开朗的笑容。
“看玉兄这般精神,向来也是不困了吧?”
被秦书言这么已提醒,玉辞心猛然发觉自己竟然真的困意全无,周身被熟悉的雨气包拢着分外平和。
“嗯,是不怎么困了。”玉辞心不咸不淡地回道,一日的疲劳就这样被一场雨冲刷而净,真是奇妙。
人与自然的相处,或许从来就是这般相安无事,相互救赎,只是现代人都太过忙碌,忘了吧。玉辞心默默想着。
二人重新进屋,玉辞心卷起竹帘,房间外的夜色一览无余,清冷的空气一墨一墨流来复流去。
她的耳边响起了琴弦的铮铮声响,只见秦书言端坐在书屋一角,素琴置于膝上,低眉信手,应心挥弦,任清风拂面,如墨发间弥留着每一雨声的冷郁。
玉辞心看着月色爬上他的瘦削脸庞,一副清瘦冷霜姿下竟有些虚无淡然,不禁a看得几分失神。
淡淡的琴声,如同醒在淡淡的梦外。玉辞心意识到后,会心一笑,随后又找了架古琴,端放在桌案上,伴着秦书言的琴声迎和起来。
秦书言细长手指抹挑复摘抡,玉辞心骨节即刻轻拢拨划绰,二人配合天衣无缝。
长风突至,时而波起。玉辞心一时心旷神怡,把心纳到这联延云天的乐曲间,拂曲随流,更唱叠和。轻质悠悠,澄辉蔼蔼,寂寂夜色容不下一丝哗躁,只余下二人如风无尘的琴声,一波一波叩问着古井无波的心。
片刻后,声消雨至。外面一阵风袭过,一片叶悠悠旋落。
玉辞心明眸流眄,对着秦书言狡黠笑笑,她深信叶落的声音,绝非她一人独独听到。
她和秦书言同时望一眼窗外,外面已是昏昏然一片的天空,漆黑的长河远处点着几豆孤火,遥遥无边,忽隐忽现。
秦书言霍然开口,细细抚a摸着膝上的素琴,低声道,“琴果然是灵性的,琴声,心生也。”
静静夜色拢过他飒然飘忽的墨发,拂上拓落如雪的白衫,月光清冷的不像样子,却被他惹出了几分含蓄的缱绻柔和。玉辞心笑笑,而后把琴放下,起身拿起桌上的宣纸来,指着悠悠道,“字也是有声的,水生于墨,墨生于水,字,墨之血也。”
秦书言清亮的眸子闪着温和的琉璃光辉,微提的眉眼舒展开来,不加修饰的眉眼间透着淡淡旖旎荣光,听闻玉辞心一言,不觉叹道,“玉兄果然吾之知音,只怕此生再难觅得。”
说完,秦书言默默起身,长长的流云衫似波浪“哗”得抖落一片清辉,玉辞心会心笑笑,之前怎么撺掇他都不走,如今一尾琴声响罢,这个古井无波的秦书言倒是有些乏了。
早知如此,她就该早走弹琴啊,玉辞心叹了一口气,不对,应该说是要早点下雨,说不定这样秦书言早早便走了呢。不过,天机难测,一切的冥冥注定,又有谁能料到呢?
玉辞心目送秦书言离开,一夜无梦,晨光初上都不觉。
她不知睡到了几更天才醒来,只是没有人吵闹,没有宫中的那些繁琐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