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随爹的孩子扯了扯妇人袖子,妇人虽然平时神色倨傲,可是在孩子这边却极为宠溺,笑着低头凑过去,孩子轻声说出了想法。
妇人转头看了眼身后的春水,眼神漠然,然后对自己儿子笑道:“资质太差了,中五境想都不用想,哪怕堆再多的天材地宝给她,也是妄想。没事,等在老龙城那边下了船,娘亲给你找一个洞府境的女子做丫鬟。”
妇人嘴上说着,要中五境的女子当婢女,不但孩子相信了,身边众人谁都没有觉得荒诞。
妇人言语并不藏藏掖掖,春水脸色惨白。
终生无望跻身中五境。
这让她感到绝望。
妇人突然再次转过头,瞥了眼秋实,“呦,这个小丫头还有点希望,不过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不如先前那个瞧着喜庆,儿子,这个喜欢吗?喜欢的话,娘亲可以跟打醮山开口买下来。”
孩子顺着妇人的视线转头望去,一脸嫌弃道:“干瘦干瘦的,跟娘亲差不多,我可不喜欢。”
身材高大却枯瘦的妇人,竟是半点不恼,揉了揉孩子的脑袋,欢快大笑,如夜鸮在枝头哀嚎,瘆人恐怖。
秋实一脸茫然。
姐姐春水低敛眉眼,五指如葱的漂亮双手叠放在膝盖上,青筋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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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那位道姑印象很好,但是陈平安还是运用心意,主动联系了养剑葫内的初一十五。
得到回应后,这才心思稍定。
天上是掉下来馅饼,还是掉石头,都要小心。
曾经姚老头每次喝过酒,就喜欢说些当时弟子学徒们都爱听的言语,神神道道,那会儿,刘羡阳会觉得不耐烦,老人其余弟子,只是觉得醉话连篇的老家伙,比起平时板起脸训人要和蔼可亲,至于说了什么内容,都不会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厚的,是福禄街桃叶巷的石板路,莫说是刮风下雨,就是天上砸下刀子,都不怕走不了路,薄的,就是小巷子里的泥路,稍微下点雨水,就要泥泞不堪,更薄的,就是一层纸,说破就破,便是老天爷赏赐好东西,也成了坏事情,因为拿不住。
陈平安每次都会坐在最远的地方,默默记在心里。
有意思的是,姚老头平日里最不愿意跟学徒陈平安讲什么,但是他说的话,反而是陈平安最听得进去,也最愿意当真。
坏人做一回好事,多稀罕,有几人等得到?可好人做一回坏事,只要落在自己头上,多半哭都来不及。
陈平安不希望这趟见面,是什么阴谋诡计。
如果是一件逃无可逃的坏事,那么他猜测,极有可能是背后槐木剑匣里的那把剑,即便魏檗、阮邛和杨老头三方联手遮掩,仍是露出了蛛丝马迹。
陈平安缓缓登楼,开门而入,正厅并无神诰宗道姑的身影,环顾四周,最后看到了站在书房桌旁的女子。
貌美道姑身穿道袍,却摘去了先前常年不换的鱼尾冠,变成了一顶莲花冠。她所在的神诰宗,在道教道统内部,是一个颇为怪诞的存在,道统复杂驳杂,传承混乱,道家三教皆有香火,是一笔糊涂账。
贺小凉一手扶在书案上,开门见山道:“陈平安,我这趟来找你,是受人之托。陆掌……”
那个“教”字,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贺小凉脸色如常地改口道:“陆沉,也就是曾经去过泥瓶巷的那位道人,他如今就在龙泉小镇,只是不方便见你,就要我来取回一张药方,只是最后那张,盖有四字朱印的那张,除此之外,还要我还给你……”
说到这里,贺小凉微微一笑,“一颗蛇胆石。从此之后,你与他一笔勾销。你走你的阳关道,他走他的独木桥。他亲口说,‘日后我们若是还有机会相见,大可以坐下来,桃李春风一杯酒。’”
陈平安既松了口气落回肚子,又提起了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不是为了阮邛铸造的那把剑,而是单单冲着自己来的。
贺小凉微笑道:“他最后还要我转告你,从今往后,好自为之,记得一定要在南涧国止步下船。”
陈平安点头道:“好的。”
贺小凉指了指正厅的桌子,两人相对而坐,贺小凉想了想,手掌一抹,桌上出现了一方亡国之后流落民间的传国玉玺,方方正正,质地则凝脂圆润,这是一件咫尺物,比起已经相当珍稀的方寸物,更加难得一见,少年崔瀺随身携带有一件,当初在大隋书院东山之巅,就是从里头掏出数十件法宝,一夜过后,打出了“蔡家老祖宗”的名号。
然后贺小凉又伸手提了提,咫尺之物的玉玺上方,悬浮有一件刻有云篆的古砚,之后古砚里头跑出来一本玉质古书,最后古书之中,飘出了一张小荷叶,最后的最后,才是从方寸物的荷叶当中,滚落出一颗蛇胆石,正是陈平安交由贺小凉转赠陆沉的那颗。
一样咫尺物,三件方寸物。
这叫无声的炫富。
而且炫富炫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