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女鬼,无论是机缘还是性情,实属罕见,道人亲临此地后,愈发志在必得。
道人眺望那座古宅,啧啧道:“此树婆娑,生意尽矣。”
不曾想淫祠山神也是读过书的,笑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一修士一神祇,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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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宅的二进院落,一侧厢房已经漆黑一片,两位书生应该都已入睡,但是背匣少年和年轻道士的房间,灯火还亮着,不等老妪敲响房门,嗜酒如命的汉子,就已经闻到了酒香味,自顾自使劲拍打房门,“可还有酒喝?若是有,那可就是换命酒了,保管你稳赚不赔!”
老妪没有阻拦,只是说道:“你们自行安排房间。”
陈平安别好酒葫芦,打开房门,看到一个容貌粗犷的陌生汉子。
大髯刀客瞥了眼陈平安,大大咧咧问道:“小娃儿,听你的行走和呼吸,应该也是习武之人?如今有无二境?”
陈平安笑道:“自幼跟随长辈学武,这是头一次行走江湖,还不知境界划分。”
回头望去,道士张山已经被吵醒,正坐在床边穿鞋子。
大髯刀客大步跨过门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啧啧道:“不知境界划分?那就是出自穷乡僻壤喽?那为何这趟出门远游,咱们宝瓶洲的雅言说得如此顺畅?寻常小国的乡野之地,可学不来这玩意儿!说,你小子是不是那披着人皮的鬼魅?!”
刀客拔刀出鞘大半,刀光刺眼,怒目相视,吼道:“速速报上名来,我赵某人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陈平安和道士张山面面相觑。
难道是因为外边雨大,所以这哥们脑子里进水了?
鬼魅?
练气士当中,野路子的散修无数,来历驳杂,哪怕是妖怪草木成精,虽然歧视难免,但是远远称不上被打压追杀,可是鬼修,却是例外,一经发现,几乎人人喊打喊杀,若说生老病死是天道循环,那么练气士的证道长生,属于逆天行事,那么人死入土为安,即是人道,鬼修则违背此理,属于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门歪道。
仙为生修,神为死授。
鬼修,刚好是例外,既不是在世之时的生修,也不是死后朝廷敕封、授予金身的山水神灵。
所以龙虎山真正道法高深的天师,桃木剑所指的对象,四处作祟的恶煞鬼魅,要远远多于藏匿于市井坊间的精怪。
精怪这个词汇,越是在人来人往、商贸繁华的枢纽地带,就越没有明显的褒义贬义之分。
事实上,一些大的国家,尤其是山上势力根深蒂固的强盛王朝,即便是老百姓,都习惯了与那些千奇百怪的精魅,共处于人间。
相传有那许多帮助妇人洗头梳妆、涂抹胭脂、折叠衣物的小巧精魅,它们长有翅膀,飞来掠去,熟稔至极,且生生世世,与主人相亲相爱。
陈平安根本没有辩解什么,摘下酒葫芦,默默喝了口酒。
大髯汉子愣了愣,喉咙微动,显然是肚子里的酒虫作祟了,气势骤降,厚着脸皮伸手道:“只要请我喝过了酒,你便是鬼物,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被我当场撞见行凶作恶,一切好说。”
陈平安摇摇头,不给。
大髯刀客喟然长叹道:“你这小子,不老实,忒奸猾,明摆着欺负我是那种正派高手啊!”
道士张山连忙坐下,帮着打圆场,跟大髯汉子用宝瓶洲雅言闲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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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宅内的绣楼美人靠那边,男女依偎在一起,女子身穿青黑大裙,裙摆巨大,不露双腿和绣鞋。
两人耳鬓厮磨,男子轻声呢喃道:“愿娘子春寒衣暖,愿娘子愁眉舒展,愿娘子次次推窗就是明月当空,绿水青山……”
面容丑陋至极的女子咿咿呀呀,呜咽起来,如泣如诉,下半身的裙摆翻滚如浪花。
老妪走在漆黑游廊之中,悄悄叹息,最后坐在悬挂灯笼的廊柱旁,年如一年,日复一年,老妪摸着自己的干枯脸庞,她早已忘记,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照过镜子了?
她是如此,想必百年光阴不曾离开绣楼半步的小姐,更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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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跟年轻道士聊着聊着,突然手按刀柄,不复见之前的玩笑神色,郑重其事道:“果如附近那座小镇的传言,妖气来自古宅后院!好重的妖气,此地风水,难怪会消磨殆尽,说不得就是第六境的老妖婆了,两个小娃儿,我这就斩妖去,你们两个见机不妙就撤,别不当回事,此处凶险异常,绝不是你们两个可以蹚浑水的!”
大髯刀客思量片刻,“倒是不用现在就撤,免得被古宅老妖率先盯上,我哪怕落败,也会尽量拖住他们,到时候听我消息,要你们跑的时候别犹豫!”
然后这位只见 大髯刀客深呼吸一口气,拔刀出鞘,刀光乍现,只见汉子伸手拨开火盆里的灰尘,抓起一块熊熊燃烧的火炭,握在手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