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姐姐和哥哥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安然出城,却又和她师父一起回到了府上家中,跟他爹在书房关上门说了一通后,师父就带着她大姐和二哥去了后院待着,像是遇上了很古怪的事情,而且暂时分不清是好是坏的那种,是好,就皆大欢喜,是坏,就万事皆休,总之,她爹和师父,都不愿意少女刘高馨掺和其中,她今夜忙着四处救火,也真顾不上。
再就是被陈平安救回的赵府女童,和那个与女童相依为命的倔强男孩,已经被安排住在太守府内。
当陈平安和刘高馨临近正厅的时候,就发现气氛凝重,加快步子进入其中,发现一屋子血腥气,一位道袍破碎的年迈道人瘫坐在椅子上,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心口处血流不止,一身伤痕累累,包扎都无从下手,竟是一口气几乎只出不进的凄凉境地了,刘太守,徐远霞,道士张山峰,腰间悬挂一支毛笔的老者,都围在老道人身旁,之前救过女童的老者对着众人轻轻摇头,满脸苦色和愧疚,刘太守亦是长叹一声。
濒死的老道人,正是那个第一印象给人骄纵且市侩的崇妙道人。
老人有些回光返照,原本浑浊视线逐渐明亮了几分,抬起头对刘太守笑道:“刘大人,如果这次灵犀派仙师救下了胭脂郡,铲除了大大小小的魔头,以后贫道全家老小数十口人,可就要劳烦刘大人这位父母官,多加照拂了。”
刘太守点头沉声道:“崇妙道长放宽心,便是哪天本官不在胭脂郡任职,也会让新任郡守知道今日战事,知道崇妙道人对胭脂郡的付出,总之,本官绝不会让道长家眷受了委屈。”
老道人艰难抱拳致谢,然后转头对眼眶微红的年轻道士张山峰,笑道:“张山,如果不是你小子傻乎乎不要命,恐怕贫道当时就给人打得气绝毙命了,说不定还要给那魔头逃之夭夭,贫道哪里会有此次手刃魔头的壮举……”
老道人咳嗽起来,咳嗽得厉害,所有人便劝阻崇妙道人不要再开口说话了。
大髯汉子徐远霞轻声问道:“老道长,要不要喊你家晚辈来这里一趟?”
老道人点点头。
刘太守又去吩咐下人,赶紧去通知老道长在郡城内的嫡系家眷。
老道人趁着自己的那一口气精神气提了上来,在心中默默算着家里子孙赶来这边的路程和时间,沉默休息片刻后,环顾众人,缓缓笑道:“贫道其实知道,你们啊,之前是瞧不起贫道这种趁火打劫的货色,只是在商言商,修行之人,别羞谈买卖,耻于谈钱,没办法,咱们这些山野散修,没有大树可以乘凉,没有师门祖师爷的祖荫可以庇护,就只能靠自己挣钱,去挣那一线机会。不这样,如何行呢?”
说到这里,老道人又陷入沉默,神色恍惚,似乎想起了这辈子的荣辱沉浮。
久久之后,老道人收起思绪,突然感慨了一句,“可生意要做,但是修行中人,这个人也要做啊。对不对?”
老道人自顾自咳嗽着笑起来,“不过可能是贫道的资质太差,早早知道自己无望大道,所以才会有这么幼稚可笑的想法吧。真正的山上修行人,哪里会满身铜臭呢。又哪里会顾得上山下百姓的生老病死呢?”
老道人怔怔望向大门方向,似乎是在寻找那些个熟悉身影,老人喃喃道:“给人喊了一辈子崇妙道人,都没能换一个字,被人恭恭敬敬尊称一声‘崇妙真人’,憾事!大憾事!”
憾事一说出口,老人的精神气好像一下子就垮了下去,双眼视线模糊,呼吸已是微弱至极,嗓音低弱不可闻,“怎么还不来呢……”
老人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家人的赶到,就这么靠着椅背,溘然而逝。
既算不得死不瞑目,也没有安然闭眼,就只是像一个老人在眯眼望着远方,想要看到一些什么,可又看不清楚。
全场沉默。
陈平安走过去,帮着老道人擦去脸上的血水。
在他刚做完这件事没多久,崇妙道人的家族晚辈就蜂拥而来,多达十数人,男女老幼皆有,刘太守便大致说了过程,当然还有他答应老道人的那个承诺,也与那些老道人的子孙公开说了。
崇妙道人的嫡长子,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自然对太守大人感恩戴德,妇人们多是在抽泣哽咽。
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毫无征兆地冲出来,对着所有人愤怒质问道:“为什么我就只有我爷爷死了?”
这个满脸仇恨和怒意的男孩瞪大眼睛,豺狼一般的视线,怒吼道:“回答我!”
大髯汉子徐远霞皱了皱眉。
道士张山峰转头看了眼面容惨白的逝去老道人,心中叹息,有些答案,如果说出口,才是真的伤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