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南华有点措手不及,怀疑其中是否有诈,或是另有玄机,一时间反而没有先前那么胸有成竹。
骊珠洞天的境遇,虽然没有成为修行路上的魔障心结,但是不梳理清楚脉络,赶紧下定决心如何处置那个泥瓶巷的泥腿子少年,苻南华心里头很不痛快。
蔡金简已经站起身,来到一根龙绕梁附近,饶有兴致地欣赏起那颗雪白宝珠。
苻南华最后也没有答应或是拒绝蔡金简,只说让她稍等几天。
在蔡金简离开这座私邸之后,苻南华摘下那枚之余老龙城意义非凡的玉佩,握在手心,在大堂上转圈踱步,权衡利弊。
一位身穿龙袍的高大男子,积威深重,凭空出现在大堂中,站在龙绕梁旁,仰头端详着那颗巨龙所衔宝珠,男子似乎想要通过云霞山蔡金简的视线,看到更深远的地方。
他来得无声无息,以至于苻南华根本没有察觉,等到苻南华意识到的时候,龙袍男人收回视线,望向这位嫡子,问道:“为什么不答应她?”
苻南华回答道:“总觉得心意难平。”
正是老龙城城主苻畦的龙袍男人,随口道:“很简单,要么杀了陈平安,强行压下心湖涟漪,以修力之法,竭力斩断一位儒家圣人带给你的全部影响。要么顺势而为,些许难以抹去的心结疙瘩,在别处是越往高处走,修道瑕疵越大,可在老龙城苻家,本就是结成心湖珍珠的秘法之一。”
男人讥笑道:“就这么点难题,你也需要如此纠结?看来我身上这件老龙袍,你这辈子是不打算穿了?”
苻南华大汗淋漓。
男人摇摇头,“一个死人,一个少年,就让你如此不痛快,我苻畦生一个好儿子。”
苻南华脸色惨白。
男人扯了扯嘴角,“那你知不知道,我早年已经身穿老龙袍,为了苻家二字,跪在地上给人苦苦哀求的时候,把额头白骨都磕了出来,如今有无心结?”
苻南华头脑一片空白,默然流泪却浑然不知。
男人嗤笑一声,消逝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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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能够过了倒悬山那道奇妙禁制,成功进入两座天地的接壤处,便都会感慨大有奇观。
一堵高墙,高耸入云,亘古不变地屹立于天地间。
高墙以南,就是这座天下的真正主人。
高墙以北,是一座无墙之城。
最早一拨扎根于此的剑仙曾言,若是被妖族翻过剑气长城,天底下还有什么城墙可言?
在那之后,城池外围就没有哪怕一块砖头。
十数万剑修,与世隔绝,世世代代居住于此,除了极少数人能够去往倒悬山,几乎所有人都恪守祖训,一辈子不曾去往那座浩然天下。
在此生,在此死,以战死于剑气长城外为荣,以老死于剑气长城内为耻。
有些事情,此地异于外边浩然天下,但是有些事情,还是有些在所难免的相似,比如这座没有名字的无墙大城,也有一些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但是不同于外边大家族,需要苦口婆心地对子孙说什么居安思危,在这里,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再大的家族,哪怕是嫡子,甚至是一根独苗的嫡子,都需要在十二岁之时,担负起“送剑”职责,最晚十六岁去往城头向南方出剑,最迟三十岁需要离开城头,去往南方斩杀妖族。
在这里,几乎所有女子,都希望嫁给剑术比自己高的男子,若是男子战死,她便随后,子女再后。
世间任何一首脍炙人口的边塞诗歌,都无法媲美此处的战事。
甚至若是有外人流露出悲壮惨烈之意,他们反而会嗤之以鼻,这种事情,有何了不起的?
第二场浩大战事暂告段落,剑气长城北边的这座城池,再一次恢复宁静。
城内也有小桥流水庭院深深,有高门府邸石狮坐镇,有高楼翘檐剑铺林立,更有一栋栋简陋茅舍祖孙同堂。
在一座街旁酒肆,有六人围桌而作,一位眉如狭刀的英气少女,与一位神色木讷的独臂少女坐在一张长凳上,后者身材矮小纤细,但是却背负着一把令人咂舌的大剑。
一位年纪最长的及冠男子,模样俊朗,但是一身剑气凝聚犹如实质,腰间佩剑,隐约散发出一股浩然气。
一个笑眯眯小口抿酒的胖子少年,盘腿坐在踩在长凳上,屁股很大,凳面很窄,所以他坐着其实不太舒服,经常要扭来扭去,放在双腿上的那把剑,虽在鞘中,但是紫电萦绕,呲呲作响,有些电光炸裂溅射到了肚子上,胖子少年就会立即打个寒颤,倒抽一口冷气。
他旁边坐着一个肤如黑炭、满脸疤痕的丑陋少年,悬佩之剑,名字却很旖旎脂粉,名为红妆。
丑陋少年对面坐着一个容颜俊美的少年,左右腰间各自悬佩一剑,只是一剑无鞘,剑身篆文为古朴“云纹”二字。
这六人,在第一场战役中就并肩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