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子”怡然不惧,笑道:“咱们死心塌地认这位高高在上的掌教,为自家老祖,可是老祖宗从来不曾认咱们是他的子孙啊,几千年下来了,陆家烧了多少香火,不一样半个字答复都没有?我多烧一炷香,就有用了?”
小道童稚嫩脸庞上有些怒容,“还敢在此放肆?!”
那个前来烧香的家伙,笑眯眯道:“天君你又不是我陆家老祖宗一脉的道人,为何如此执着这点外人礼数?”
小道童冷哼道:“不知好歹的东西,滚出去!”
一袖挥去,比美人还要绝色的年轻人倒飞出去,摔落在上香楼外的街道上,呕血不止,挣扎坐起身后,仰起头,望着那幅千百年来无动于衷的右侧画像之人,大笑不已。
今日亦是如此无情。
历史上一次次陆家身陷绝境,一次次倾覆之危,画像之人,从未理睬。
小道童跨出门槛后,瞥了眼那个狼狈不堪的年轻人,一闪而逝。
陈平安在金粟带领下,正午时分赶到了灵芝斋,见识过了那柄传说中的灵芝如意。
陈平安看过了灵芝斋那些天价的法宝灵器,既没有购买,也没有卖方寸物里的一些东西,去往今天最后一处景点,师刀房。
师刀房的引人入胜,不在景观,而是一堵墙壁上的一张榜单,上边记载着不同的悬赏赏格,对象千奇百怪,可能是南海岛屿的一头精魅大妖,某洲的一国君主,或是一位陆地神仙的仙家长老,某些作乱四方的妖魔邪道,甚至就连南婆娑洲的一位陈氏儒家圣人,都在榜上。
这倒悬山师刀房不知何时沿袭下来的规矩,自己可以发榜张贴,其余任何人也都可以,但是张贴之人,必须将悬赏金额押在师刀房,否则没钱就敢胡乱发榜,那就要领教一下师刀房的法刀厉害了。
师刀房。
道老二这一脉道统,其中又有分支,法器一律为刀,这一支道人在中土神洲曾经闯下偌大名头,与墨家赊刀人不相上下,一个强横,一个神秘。
在浩然天下,比惹上剑修更麻烦的事情,就是跟悬佩法刀的这伙道人起纠纷,因为“师刀”道人一向出手果决,甚至可以说是狠辣,斩妖除魔干脆利落,与练气士厮杀,同样不留情面。师刀道人脾气怎么个差法,曾经有个说法,一次师刀道人的高功道士,与龙虎山一位出身天师府的黄紫贵人,碰到了一起,都要斩杀一头道行高深的邪魔,若是常理,要么并肩作战,要么各自为战,要么避让一头,结果那师刀道人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跟那位张家天师打得天翻地覆,重伤了天师之后,这才去独自降魔。
这场风波当时在金甲洲闹得很大,以至于天师府一位本姓师祖,万里迢迢从中土神洲赶到倒悬山兴师问罪,最后又是一场巅峰大战,坐镇孤峰的大天君亲自出手,与那位辈分极高的张家天师战于倒悬山千里之外,只是最终胜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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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尘药铺,今天担任店伙计的貌美妇人和妙龄少女,少了一个,正是那个掌柜郑大风还欠着一本书钱的小丫头。
郑大风便有些恼火,拍桌子说丫头片子真是造反了,仗着自己漂亮水灵就敢无法无天,这位掌柜放狠话,说她竟敢不请假不吱声,就不来铺子干活,简直就是没把他这个玉树临风的掌柜放在眼里,要扣掉她那本书的三四十文钱,唠唠叨叨的汉子气咻咻的,可惜铺子里的妇人少女就没一个当真的,嗑瓜子的嗑瓜子,闲聊家长里短的继续闲聊,反正谁也不信掌柜的汉子真会扣工钱。
然后有一位战战兢兢的范氏老祖,亲自来到药铺门口,一脸赔罪的惶恐神色。
郑大风脸色微变,立即收起比妇人还碎嘴的埋怨念叨,绕过柜台,走到门口,轻声道:“就在这里说吧。”
那位范家祠堂里的真正话事人,自己都觉得无奈,今天竟然是为了一个与家族没有任何关系的市井小丫头,而范家明明没犯任何错,却要来此跟人赔礼道歉,而且家族上下,还都一肚子忐忑不安,生怕被迁怒牵连。
老人叹息一声,“郑大先生,今儿没来药铺的小姑娘,死了。”
郑大风哦了一声,面无表情。
老人误以为这位武道十境大宗师,并未上心,松了口气。
郑大风挥挥手,示意老人可以走了。
汉子坐在门槛上,不再说话。
药铺里的妇人少女直觉敏锐,都察觉到了门口那边的气氛诡谲,一时间竟是谁也不敢大声喧哗,更不敢去跟掌柜的插科打诨。
汉子:“哈哈,这回真不用还钱了。”
可其实他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他望向巷子一处阴影,“我信不过范家,人品和本事都信不过了,老赵你亲自去查一下。我等着你的消息。”
郑大风站起身,就这么耐心等着。
老龙城,风起于青萍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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