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自己猜错了真相,童青青能够胜他丁婴这一次,丁婴也无所谓了。
他丁婴所求之事,是要占据天下最少八分武运,以纯粹肉身,白日飞升,完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走得比朱敛和隋右边都要更远,更高!
他要赢了这一方天地的老天爷。
最少也要逼着对方不惜坏了自己的规矩,亲自出手,打杀自己,那么他丁婴一样虽死无憾。
丁婴回首望了一眼窗口,笑道:“不要着急,我会放你出去的,不过到时候就是你主人身死道消之时,希望你将来还能找到他转世,陪着他去争一争六十年后的机会,仅此而已了。”
丁婴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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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安站在沟壑边缘,双袖无风而摇。
磨刀人刘宗走向陈平安,对于臂圣程元山、唐铁意以及冯青白那边的变故,根本不在意。
用心之专一,刘宗是公认的天下前三甲,对此俞真意早有定论,为此俞真意还曾离开湖山派,去找到刘宗,劝说此人弃了手中那把刀,脚下的武学之路只会更宽。
只是刘宗没有答应而已,说那把刀,就是他的媳妇,丢不得,这叫糟糠之妻不下堂。
向来不苟言笑的俞真意爽朗大笑,破天荒与刘宗喝过了酒,就此离去。
这不是什么以讹传讹的江湖小道消息,是俞真意一位嫡传弟子亲口所说。
磨刀人刘宗亦正亦邪,名声不好也不差,从不滥杀无辜,只是所有死在他手上的人,往往无比凄惨,越是高手宗师,死相越惨绝人寰,能够让人看得把胆汁都吐出来。
种秋已经走回街上。
他,陈平安,刘宗,互为掎角之势。
种秋笑道:“我与他这场架还没打完,刘宗,你可以等我们分出胜负再出刀不迟,至于到时候你是与我过招,还是与他交手,现在还不好说。”
刘宗眼神炙热,出刀杀人之前,开始习惯性磨牙如磨刀,显得十分渗人。
老人想了想,“可以。只要你们别嫌弃我趁人之危,有这份活到最后的信心就好。如果没有的话……”
他指了指陈平安,“种国师你现在可以离开,他留给我就行。我刘宗这辈子还没给谪仙人开膛破肚哩。”
对于同在一座城池的南苑国国师,刘宗是打心眼佩服的,之前在自家铺子,也曾对臂圣程元山坦言过。
种秋指了指自己身上那件破碎不堪的青衫,微笑道:“你看我像是甘心收手的样子吗?”
刘宗叹了口气,“行吧,那我等着你们分出结果。”
种秋问道:“周肥也是谪仙人,为何不杀他?”
刘宗摇头道:“我又不傻,眼前这个年轻人,跟你是一个路数的,剁起来,一定刀刀到肉,感觉才好。那周肥会妖术,说不定死了连个尸体都没有,我拼了老命,费那么大劲,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干的。”
种秋无奈摇头。
陈平安没有理睬磨刀人刘宗,向前摊开一掌,示意种秋可以再战。
刘宗愣了愣,一跺脚,“哎呦,这模样、这架子真俊啊,亏得老子不是个年轻娘们,不然也要动心,不行不行,这要是给你去闯荡江湖,还不得祸祸数十上百个漂亮姑娘啊,该杀该杀,选你不选周肥,真是没错。”
种秋和陈平安好似都已经心定而“入道”,置若罔闻,古井不波。
刘宗蓦然停下话头。
因为距离两人最近的他,奇了怪哉,竟然好像听到了叮咚一声的滴水声。
下一刻,一股磅礴罡风扑面而来,刘宗虽然纹丝不动,可是衣袖和头发都被吹拂得纷乱无比。
原来是种秋和那个年轻人对上了一拳,拳罡四散,两人四周尘土飞扬,街面青石碎裂,呼啸四溅。
刘宗抬手拍飞一颗快若床子弩箭矢的飞石,瞪大眼睛望去,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好家伙,这两人出手,简直就是要打得山崩地裂。
一袭青衫的种秋,和一身白袍的陈平安,已经快到了身形分别如白雾和青烟。
两人所到之处,天翻地覆。
一场凶险万分的近身搏杀,两个身影没有一次拉开一丈距离,至多不到三臂间距,除去一人一臂,这意味着两人哪怕被一拳砸中,都绝对只退出一臂距离!
别人是螺蛳壳里做道场,这两个疯了魔的家伙则是方寸之间摧城撼山,真是血肉之躯?
两道缥缈身影,几乎毁掉了整条街道。
但是好似约定一般,两边建筑和高墙毫发无损。
双方对于拳意的掌控,真正达到了妙至巅峰的境界。
约莫一炷香后。
周肥突然一拍额头,“好你个种秋,纯心捣乱啊。”
“走了走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反正还有丁婴和俞真意收拾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