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男子冷笑道:“诸位,喜酒已经喝过了,接下来就该轮到某些人喝罚酒了,本府好心款待朋友,但是你们当中不少人,竟然胆敢勾结一个不入流的淫祠水妖,试图攻打我金璜府邸,真当我半点不知情吗?”
大门轰然关闭。
男人转头对自己夫人温柔一笑,拍了拍她的冰凉手背,“莫怕。”
他歉意一笑,感慨道:“这次是我亏待你了,一场婚宴给办成了这般模样,唉。”
女子并不畏惧这位山神夫君,打趣道:“难不成还要我再嫁你一次?以后百年千年,对我好一些便是了。”
男子爽朗大笑,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除了白骨骷髅领着蓄势待发的一支府邸精锐,还有在别处休养生息的一伙人马,竟是练气士居多,两军汇合,离开这座前一刻还笙歌旖旎的山神府邸,去截杀那支试图在拂晓时分奔袭府邸的兵马,而大殿内,许多看似醉成烂泥的府邸辅官、鬼差,立即坐直身体,从桌底下拿出兵器,虎视眈眈。
北晋边境线往北,不但山脉绵延,还有一座号称八百里水面的巨湖,其中有座大岛,树立有一座不被朝廷认可的淫祠,规模很大,香火鼎盛,一条湖中大妖自立为水神,北晋邻国朝廷束手无策,只能听之任之,两百年来,那座水神府与金璜府邸一直相互仇视,冲突不断,只是谁都没有实力离开自家地盘,绞杀对方。
这是一场名副其实水火不容的山水之争。
胜者,必然打烂对方金身,毁去神庙,断绝香火。败者,就此沉沦,只要金身破碎销毁,意味着连来世都成奢望。
两场大战,金璜府邸大殿内的虚与委蛇,和山坳外的狭路相逢,几乎同时揭开序幕。
大殿内有金璜府君亲自坐镇,立即就有人见风使舵,磕头求饶,厮杀得零零落落,局势一边倒。
山坳那边,一位披挂金甲、内穿墨绿长袍的男子,带着麾下数百湖中精怪,与山神府这方厮杀得惊天动地。
那名悬佩锈剑的白骨骷髅,生前是一位七境武夫,死后魂魄凝聚不散,虽然不复巅峰战力,可依旧杀气腾腾,在水妖大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水神站在一驾水中龙马拖拽的大车之上,手持一杆铁枪,篆文古朴,是一件遗留湖底的仙家法宝。
它数百年来横行无忌,豪取强夺,所以虽然塑造金身比金璜府君要晚上百年光阴,更不被朝廷视为正统,但是境界修为犹胜府君,这次更是借着山神府君娶亲之际,笼络了一大批山野精怪,重金贿赂,整体实力已经稳稳压过对方一头,这才敢离开大湖,率军上岸,势必要将那座金璜府邸一网打尽。
此次山神和水神的大道之争,就看道行谁更高、谋划谁更远了。
陈平安一大早就喊醒了裴钱,两人粗略吃过干粮,就开始赶路,有意绕开了金璜府邸的那个方向。
陈平安一个箭步,飞快掠上一棵大树枝头,登高望远,脸色凝重。
一场山神娶亲的盛宴,为何杀得如火如荼?
十数里外的一处战场,有金甲男子施展术法,大水漫地,他站在一条巨大的青鱼背脊上,手持铁枪。
白骨剑客已经失去一条胳膊,哪怕他竭力厮杀,还秘密笼络了一拨练气士,可对上这头能够呼风唤雨的大水妖,它与众多府君扈从,仍是落了下风,只不过金璜府邸占了地利,所以双方皆是伤亡惨重。
一位金袍男子离开大局已定的府邸正殿,走出门后,大步向前,身形暴涨,两丈,三丈,五丈,等到他来到山坳口外,已是十丈高的璀璨金身,纵身而跃,一下子就跨过了厮杀惨烈的战场,一拳砸在那头青鱼精怪的头颅之上。
陈平安不再继续观战,飘落回地面,沉声道:“走了。”
裴钱试探性道:“我好像听到了打雷声呢,耳边一直轰隆隆的。”
陈平安想了想,拿出一张早就画符成功的宝塔镇妖符,双指捻住,轻轻往裴钱脑袋上一拍,稍稍靠右边,不会遮住她的视线,提醒道:“只管赶路,它不会掉下来的,但是也别去撕它。有了它在,寻常妖魅鬼怪,见到你也会自行退避。”
只是在此事,战场那边传来雷声崩裂的巨大嘶吼声。
她吓得打了个激灵,哭丧着脸,有些腿软走不动路,颤声道:“我怕,脚不听话了,走不了。”
对于那些她总觉得会吃人肉的山野鬼怪,她是真怕,当下不是做样子给陈平安看。
陈平安有些无奈,又拿出一张阳气挑灯符,让裴钱拿在手里,“这两张符箓,都是神仙之物,肯定能够庇护你。”
裴钱瞥了眼在眼前晃荡的宝塔镇妖符,又看了眼手上那张阳气挑灯符,抽泣道:“不然再给我一张吧,我两只手都可以拿着的。”
陈平安只得再给她一张挑灯符,裴钱一手一张,走了两步,晃晃荡荡,还是没啥力气,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