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钟魁很快无奈道:“后门那边,肯定早有官员或是权贵等着了,那扇小门会比大门这边早开一两刻钟的,所以庙外边这些普通百姓,任你等了几天几年,只要不去后边,能够让庙祝亲自开后门,这辈子都烧不成头香。”
陈平安犹豫道:“我家乡那边,有四字佛语,叫做莫向外求。”
钟魁嗯了一声,“此语极妙。佛家讲究一个正信,就是要人笃信正法之心。关于头香一事,其实是世上许多香客们误解了,烧头香,不是进庙烧香的香炉里那第一炷香,就像你所说的‘莫向外求’,头香只是每个心诚之人自己的头香,此生头香,今年头香,本月头香,都是头香。”
陈平安点头道:“有道理。”
钟魁笑道:“你以为成为书院君子很容易吗?学问需要很大才行。”
陈平安问道:“那你给我作一首诗?题目就是观祈雨碑文有感?我见文人笔札上经常有此举动,你试试看?”
钟魁抬头看了眼月色,“今夜宜上山下水,宜登门访府,宜近神祇,唯独不宜吟诗。”
陈平安又呵呵一笑。
钟魁恼羞成怒,“陈平安,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
钟魁嘿嘿一笑,问道:“想不想陪我一起去趟碧游府,那可是未来的水神宫,稀罕得很,在整个桐叶洲都屈指可数,运气好的话,你还能见到那位埋河水神娘娘……”
陈平安说道:“方才不是见过了吗?”
钟魁一拍额头,只是这一拍,使得他灵光乍现,“机缘!你此次阴神夜游的机缘,说不定就在碧游府和她身上!”
陈平安摇头道:“算了,我得赶紧回去。”
钟魁一副见鬼表情,世上还有人这么不把机缘当回事?
山脚那边闹闹哄哄,钟魁一把扯住陈平安,“麻烦事来了,去看看。”
这座祠庙的庙祝老妪,与一位仙风道骨的驻庙老修士,并肩站在山脚,拦住了一位白衣女子的登山之路。
远处夜宵摊子的百姓们指指点点。
原来女子脸色呈现出病态的惨白,不但如此,虽然看似衣裙与老百姓无异,可是细看之下,她身后一路行走而来的道路上,如一只竹篮始终漏水,路上湿漉漉的,痕迹明显。
老妪手持龙头拐杖,重重敲地,冷笑道:“小小水鬼,也敢冒犯水神娘娘庙,自寻死路!”
老修士笑道:“本就是一头水中恶鬼了,死路一说,似乎不太妥当。”
老妪笑容阴森,死死盯住这个大逆不道的埋河水鬼。
小家伙而已,一拐杖下去就能魂飞魄散,将其打杀了,也算一桩功德。
那水鬼女子战战兢兢,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望向两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她怯生生开口道:“庙祝老神仙,这位仙师,我来此是为了寻找一位读书人,他说可以帮我挣脱河妖的束缚,不用继续为虎作伥……”
老妪一挑眉头,“笑话!你无故上岸,定是那河妖的阴谋诡计!”
老修士抚须笑道:“我来还是你来?”
老妪握紧拐杖,就要杖毙此鬼。
却发现龙头拐死活提不起来,骇然转头,看到一个笑脸书生,对她说道:“有话好好说,这位姑娘并未说谎,我确实答应过她此事,她敢冒着被水妖折磨的风险,上岸找我,很不容易,万一我是那信口开河的骗子,她以后十年百年可就要惨了,说不定就要沦为这埋河底下的魂魄灯芯,在水中一直燃烧到魂魄殆尽,这种折磨,可比人间任何酷刑都要可怕。”
钟魁对那位先前给自己扯过头发的女鬼笑道:“姑娘好胆识,眼光更好。这桩心愿,我帮你了了便是!就冲你敢上岸,我争取连你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求一求……”
老妪脸色涨红,都没能挪动手中龙头拐分毫,恼羞成怒道:“黄口小儿,你在胡说什么?!你要在水神娘娘眼皮子底下,包庇那头河妖麾下水鬼?!”
老修士眼神阴沉,嘴上言语更是险恶,“这人居心叵测,说不定是想要里应外合,帮着河妖谋害咱们水神娘娘。”
钟魁置若罔闻,只是盯着那位水鬼的眼睛。
她眼中有畏惧,悔恨,还有一丝对眼前落魄书生的愧疚。
钟魁笑着点头,“就冲你这份善心,便是先生责骂,我也要为你破例一回,最少在我钟魁身前,善有善报,不分人鬼神怪。姑娘,请稍等片刻。”
钟魁伸手轻轻往下一扯,那重达百斤的龙头拐竟是直直钉入地面,没了踪迹,一巴掌打得那庙祝老妪在空中旋转了几十圈,摔在十数丈外,又一巴掌打得那老修士,一口气摔入了埋河水中。
陈平安微笑道:“合情合理,可是有点不讲礼了啊。”
这是当初钟魁在客栈对他说的。
钟魁哈哈笑道:“扪心自问嘛。”
收起笑容,钟魁一脸耍无赖道:“占着理就行了,礼这个字太大,我只是君子,又不是圣人,暂时还用不着。”
那埋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