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妪瞥了眼陈平安手中的那张黄纸符箓,微笑道:“公子这番金玉良言,我们家清城一定会铭记在心。”
鹅蛋脸少女对陈平安嫣然一笑。
陈平安指尖的那张阳气挑灯符已经燃烧殆尽,金色火苗随之熄灭,陈平安搓了搓指尖,笑了起来,“有人说过,行走江湖,拳高不出。做了神仙,术高莫用。”
圆脸少女笑问道:“敢问公子,是哪位高人说的?”
陈平安回答道:“一个朋友。”
自称“晚上”的圆脸少女伸出大拇指,啧啧道:“服气!”
名为“清晨”的鹅蛋脸姑娘,对那个年轻人的身份有些好奇。
竺奉仙和胭脂斋老妪对视一眼,都是老江湖,一切尽在不言中。双方这点小过节,比起各自晚辈的修道,不值一提,哪怕心怀芥蒂,在登山顺利进入金桂观之前,双方确实需要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路上一旦有了危险,说不定大泽帮和胭脂斋还要精诚合作、同舟共济。
陈平安转头望向外边。
大雨依旧声势惊人。
不知道藕花福地如今是什么时节?
也不知道那边如今的天下十人,有哪些?不过国师种秋,湖山派掌门俞真意,鸟瞰峰陆舫肯定都位列其中。
不知道那条巷弄的宅子,有没有张贴上崭新的门神和春联?
陈平安轻轻叹息。
摘了竹箱后,这会儿陈平安,就只背着那把老龙城苻家假借范峻茂之手、补偿给他的半仙兵,“剑仙”。
陈平安仰起头,望向漆黑一片的雨幕高处。
当年懵懂无知,记得那会儿有个戴斗笠牵毛驴的家伙,“吹牛”说他的剑术,大雨之中,泼水不进。
如今就连他陈平安都可以做到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剑仙?
背后这把“剑仙”,陈平安暂时连拔剑出鞘都很困难,一想到这个,就摘下养剑葫,喝了一大口酒。
只是忘记酒壶里的酒水,可不是桂花酿或是水井仙人酿,而是范峻茂小炼而成的药酒,陈平安顿时打了个激灵,满脸涨红,咳嗽不已,只好用手背抵住嘴巴,转过身,略带着歉意,悻悻然走向裴钱那边。
一时间神仙风采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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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寺位于青鸾国中部以南,寺内有泉水伏地而生,如珍珠滚动,煮茶第一,以至于经常会有云霄、庆山两国的文人雅士,专程来此汲泉饮茶,白水寺的香火鼎盛,也就在情理之中,因此与京城北山寺并称于世,只是相较于北山寺高僧在朝野上下的活跃,白水寺僧人好似不太喜欢抛头露面,而且最近百年,没有出现可以称之为耀眼的禅师,难免有吃老本的嫌疑。
故而这次无比隆重的佛道之辩,北山寺风头最盛,反观拥有千年渊源的白水寺这边,竟然至今仍无一位僧人,扬言要出席那场决定三教顺序的盛会。
最近春雨连绵,青鸾国座座寺庙林立于蒙蒙烟雨中,今天黄昏里,有位身披雪白袈裟的年轻僧人,在白水寺内缓缓而行。
白水寺已经关闭山门将近一月有余,苦了那些心诚的善男善女。
年轻僧人脸色清冷,一路上老僧和小沙弥与他打招呼,所披袈裟醒目的年轻僧人皆爱答不理,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年轻僧人来到一座池水幽绿的小池塘栏杆旁,这口不太起眼的池塘,却有龙潭美誉,因为传言小却极深不见底的池塘内,栖息着一头老鼋,是白水寺建造之初的僧人放生,每逢白水寺僧人讲经至妙处,老鼋才会出水现世,关于此事,青鸾国正史都有详细记载,无人质疑。
年轻僧人继续随意散步,走在大雄宝殿后边一侧的长廊中,步步登高,屋檐下悬挂着一串串的精致铃铛,当年轻僧人拾阶而上,便有一只只名为“檐下铁马”的精魅,孕育、寄居于铃铛之中,此时它们纷纷飞出铃铛,长有一对透明羽翼,开始摇晃风铃。年轻僧人似乎不太喜欢这份叮咚作响、古寺愈静的祥和氛围,皱了皱眉头。
那些小巧玲珑的精魅,立即躲回铃铛内。
年轻僧人转过头,俯瞰大雄宝殿后边的一处小广场,那里就是白水寺历史上“高僧说法,天女散花”的场地,记得那天落下了好多的金色桂子,传法僧人与听法僧人,都坐在了桂子堆里,说法之僧,对那股芬芳不太适应,还打了好几个喷嚏来着。听者有心,觉得会意,又琢磨出了好些说头来,然后一一都给写在了白水寺石碑上。
走完了阶梯,登顶后,绕过了藏经楼,行去方丈室旁边,有半人高的黄泥墙,围出了一方小天地,有一口水井,井旁有石桌石凳。
年轻僧人推开了竹木制成的篱笆小门,走到水井边,小水井的井口已经封堵上很多年了。
早年在这里,发生过一桩佛门著名公案,据说连中土神洲都有所耳闻,这才是白水寺近百年来没出高僧、却依旧屹立不倒的原因所在。关于这桩公案,白河寺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