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敛微笑道:“心善莫幼稚,老道非城府,此等金玉良言,是书上的真正道理。”
陈平安嗯了一声,“朱敛说得比我更好,话还不絮叨。”
陈平安取出最后三壶桂花酿里边的一壶,递给朱敛。当初范家捎来不少桂花酿,只不过分两种,一种让陈平安路上喝,数量不少,只是这一路这一壶那一壶,今天徐远霞一壶,明天张山峰一壶,这还没走到青鸾国京城,就快没了。另外一种极为稀少,据说是桂夫人在桂花岛上亲手酿造,只有六坛,当时便是范峻茂都眼馋,死皮赖脸顺走了一坛。
裴钱转头望向朱敛,好奇问道:“哪本书上说的?”
朱敛哈哈笑道:“人生苦难书,最能教做人。”
裴钱最受不得师父给人压了一头,就对朱敛嗤笑道:“那我还学海无边,书囊无底呢,随便瞎诌几句谁不会,还是我师父说得好,好多了!”
朱敛摇头晃脑喝着酒,有了好酒喝,就再没有跟这个丫头顶针的心思。
陈平安对裴钱说道:“别因为不亲近朱敛,就不认可他说的所有道理。算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陈平安最后还是觉得急不来,不用一下子把所有自认为是道理的道理,一股脑儿灌输给裴钱。
像裴钱这么记性好的,背了几万字几十万字的圣贤书,都不如她自己真正懂得一两句书上教诲。
朱敛在河伯祠庙有一句无心之言,说得让陈平安十分深思,圣贤书归还圣贤,陈平安便开始自省,比起真正的读书人,自己读看不多,但是比起市井百姓,却也其实不算少,那么仔细思量一番,这些年还给圣贤的圣贤书何曾少了?
陈平安叹息一声,说是去屋子练习拳桩。
在院子这边,太过惹眼。
屋内女鬼石柔,听到陈平安说的那句佛经言语后,她怔怔出神,最终微微叹息,收了收心绪,屏气凝神,开始以崔东山传授的一门口诀,开始呼吸吐纳,点点滴滴,以水磨功夫,炼化这副仙人遗蜕。
在陈平安关门后,裴钱小声问道:“老厨子,我师父好像不太开心唉?是不是嫌我笨?”
朱敛笑眯眯问道:“要不喝酒?与尔同销万古愁嘛。”
裴钱双臂环胸,气呼呼道:“我已经在崔东山那边吃过一次大亏了,你休想坏我道心!”
朱敛差点一口酒水喷出来,“你个丫头片子,有个屁的道心?”
裴钱站起身,双手负后,唉声叹气,不忘回头用怜悯眼神瞥一眼朱敛,大概是想说我才不乐意对牛弹琴。
朱敛在她转头后,一脚踹在裴钱屁股蛋上,踹得黑炭丫头差点摔了个狗吃屎,长久以来的山水路途和习武走桩,让裴钱双手一撑地面,翻转了个,立定后转身,恼羞成怒道:“朱敛你干嘛暗箭伤人,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了?!我身上可是穿了没多久的新衣裳!”
朱敛问道:“想不想跟我学自创的一门武学,名为惊蛰,稍有小成,就可以拳出如春雷炸响,别说是跟江湖中人对峙,打得他们筋骨酥软,就算是对付魑魅魍魉,一样有奇效。”
裴钱反问道:“你谁啊?”
朱敛倒是不介意什么好心当做驴肝肺,只是不想听这家伙接下来的歪理,挥手道:“滚滚滚,练你的疯魔剑法去。”
裴钱一肚子话语说不得,有些苦闷,就去自己屋内拿了行山杖出来,开始练习同样是她“自创”的这门武学,在路上那次降服了那条路边土狗后,她信心暴涨,这段时日除了老老实实跟随陈平安六步走桩,白猿背剑术和拖刀法都给她暂时搁放一边,偶尔敷衍几下而已,更多是主攻这套威力极大、立竿见影的绝世剑术。
裴钱乐在其中。
看得身为远游境武夫的朱敛……那叫一个伤眼睛。
朱敛环顾四周。
并无异样。
看来挨了那一记法刀后,狐妖长了些记性。
小院两间屋内,石柔在以女鬼之魂魄、仙人之遗蜕修行崔东山传授的上乘秘法。
陈平安则是以天地桩倒立而走,双手只伸出一根手指。
同时心神沉浸在那座炼化了水字印的“水府”当中。
根据崔东山的解释,那枚在老龙城上空云海炼制之时、出现异象的碧游府玉简,极有可能是上古某座大渎龙宫的珍贵遗物,大渎水精凝聚而成的水运玉简,崔东山当时笑言那位埋河水神娘娘在散财一事上,颇有几分先生风采。至于那些篆刻在玉简上的文字,最终与炼化之人陈平安心有灵犀,在他一念升起之时,它们即一念而生,化作一个个身穿碧绿衣裳的小人儿,肩抗玉简进入陈平安的那座气府,帮助陈平安在“府门”上绘画门神,在气府墙壁上描绘出一条大渎之水,更是一桩千载难逢的大道福缘。
以至于心高气傲如崔东山,都不得不坦言,除非是先生学生二人精诚动天,否则即便他这个学生殚精竭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