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还不足以让魏羡对那国师崔瀺感到敬畏,此人在打天下之时,就在为如何守江山去殚精竭虑。
魏羡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弈棋。
崔东山在魏羡离去后,一抖手腕,将桌上那壶酒驾驭到手中,小口饮酒。
跌宕起伏的游历途中,他见识过太多的人和事,读过的书更多,看过的山河景色数不胜数。
在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三四之争当中,曾有一位生死都不起眼的文官,有一句估计谁都没有放在心上的,却一直让崔瀺动容,铭记至今。
“天地赋命,生必有死。草木春秋,荣必有枯,此为天理!你们这些枉顾律法、草菅人命的练气士,视百姓如蝼蚁的山上神仙,与那妖族何异?!”
崔东山双指捻住酒壶,瘫靠着椅子,喃喃自语,嗓音细微若蚊蝇,断断续续:“我曾是那谪仙人,饮的是天庭神酿酒泉水,下的是白帝城间彩云谱……我看那铁面横波,终不快意……身无分文,餐霞饮露,凉风大饱。张灯行酒,可敌风雨雷电之气……先生醉醺头摇晃,高举空杯,问天理人心谁在先,童子莫对,垂头而睡,但闻四壁虫声唧唧,与先生吧唧声相和……先生脱衣为童子披衣,一个踉跄,跌倒破庐内,席地而眠,鼾声如雷,人间千秋梦……”
崔东山突然伸手挠挠脸颊,“没啥意思,换一个,换什么呢?嗯,有了!”
开始哼唱一支不知名乡谣小曲儿,“一只蛤蟆一张嘴,两只蛤蟆四条腿,噼里啪啦跳下水,蛤蟆不吃水,太平年,蛤蟆不吃水,太平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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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蔡家府邸。
车马悄无声息间,高朋齐聚,群贤毕至。
如今在国子监任职的榜眼郎蔡丰,已算俊彦人物。
不曾想今夜,七八人当中,蔡丰不过是官职最低的一个。
礼部左侍郎郭欣,兵部右侍郎陶鹫,开国功勋之后龙牛将军苗韧,职掌京城治安的步军衙门副统领宋善……
多是大隋京城的青壮官员,岁数不大。年长者如陶鹫,不过四十五岁。
蔡丰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器宇轩昂,哪怕面对这些高官,依旧不输气势。
这既是自恃才学,也跟这栋府邸的姓氏有关系。蔡家老祖宗蔡京神,哪怕再沦为笑柄,那也是一位庇护大隋京城多年的元婴老神仙。
众人或饮茶或喝酒,已经谋划妥当,极有可能大隋未来走势,甚至是整个宝瓶洲的未来走势,都会在今夜这座蔡府决定。
半旬后就是皇帝陛下召开千叟宴,在这前后,都可行事!
蔡丰起身朗声道:“苦读圣贤书,全山河,百姓不受凌辱,保国姓,不被异邦外姓凌驾于上,我辈书生,舍身取义,正在此时!”
另外一位尚在翰林院的新任状元郎,猛然起身,将手中酒杯丢掷在地,摔得粉碎,沉声道:“子无二父,臣无二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大隋开国三十六将,大半皆是儒士出身!”
群情激愤,激昂慷慨。
有人振臂高呼,“誓杀文妖茅小冬!”
有人怆然落泪,手掌一次次重拍椅把手,“我大隋岂可向那蛮夷宋氏卑躬屈膝,割地求和,不战而败,奇耻大辱!”
众人渐次散去。
蔡丰并没有为谁送行,不然太过扎眼。
虽说宋善已经安排妥当,蔡家附近夜禁都已经清理干净,全是这位步军衙门副统领的心腹校尉士卒,但还是小心为妙。
蔡丰独自留在寂寥的宴客厅,犹有酒香弥漫。
蔡丰眼神炙热。
挽狂澜于既倒,舍我蔡丰其谁?!
苗韧和那位名为新科状元郎章埭同乘一辆马车离去。
两人在车厢内相对而坐。
苗韧看着神色自若的年轻人,心中有些自嘲,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弱冠之龄的晚辈来得镇定,不愧是被誉为宰相器格的年轻人,与那山崖书院的未来君子李长英,楠溪楚侗,再加上一个蔡丰,号称京城四灵,是大隋年轻一辈的翘楚人物,此外还有已故大将军潘茂贞之子潘元淳在内的四魁,不过这些都是将种子弟,在最年轻的潘元淳离开书院去往边境投军后,四魁就都身在行伍。
这四灵四魁,总计八人,豪阀功勋之后,例如楚侗潘元淳,有四人。奋发于寒门庶族,也有四人,比如眼前章埭和李长英。
苗韧知道,被卷入此次谋划的,仅是这些前程似锦、注定仕途顺遂的年轻人,就多达三人。
因此苗韧觉得大隋所有英灵都会庇护他们大功告成。
苗韧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夜色深沉,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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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陈平安还在思量着林守一说的那件事情,可是思来想去,都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值得林守一感激在心的壮举。
若说是李宝瓶和李槐心心念念,陈平安丝毫不奇怪,小嘛,
可是林守一不同,大概是出身比较敏感的缘故,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