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就是至圣先师,与礼圣的根本学问。
但是即便如此,至圣先师与礼圣某些悬停在学问堂稍高处的文字,一样会金光褪去,会自行消散,在文庙秘史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后,学宫圣人震动,惊骇不已。就连当时坐镇文庙的一位儒家副教主,都不得不赶紧沐浴更衣后,去往至圣先师与礼圣的神像下,分别点燃清香。
只是两位圣人依旧不曾露面。
正是那个时候,尚未被儒家文脉尊奉为亚圣的读书人,说了一句话,“天底下没有万世不易的学问,天底下没有尽善尽美的文章,不值得大惊小怪,不然要我们后人读书做学问做什么?”
文庙因此而人心大定。
茅小冬收起思绪,望向与自己相对而坐的年轻人。
其形,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风尘物外。
其神,夜光之珠,仿佛一轮遗落人间的袖珍明月,未被月宫神人收回天庭,无数的碎片像那璀璨星光,如众星拱月。
有这样的小师弟。
身为师兄,岂能不与有荣焉?
这与出身贵贱、修为高低都没有任何关系。
他茅小冬的先生是文圣,师兄有齐静春、左右他们,也早早认识阿良,还被礼记学宫看好,甚至曾经问道于那位一剑打开黄河小洞天的中土读书人。
他一样有过很多的大机缘,走过很多求学路,认识过无数高人逸士,甚至还与农家老祖喝过无数场酒,同行万里山河。
可茅小冬还是觉得自己不如陈平安。
因为他茅小冬错过了太多,没能抓住。
崔东山曾经无意间说起过,陈平安离开骊珠洞天后的最凶险一段心路。
不是什么打打杀杀,而是阿良找到了他。
那场看似只有福缘没有半点风险的考验,如果陈平安心性移动分毫,就会沦为跟赵繇一样,可能将来的岁月里,又像赵繇那般,另有自己的机缘,但陈平安就一定会错过阿良,错过齐静春,错过齐静春帮他辛苦挣来的那桩最大机缘,错过老秀才,最后错过心仪的女子,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茅小冬当时不得不问,“那陈平安又是靠什么涉险而过?”
崔东山当时给了一个很不正经的答案,“我家先生知道自己傻呗,当然,运气也是有的。”
茅小冬还想要刨根问底,只是崔东山已经不愿再说。
到最后,茅小冬从京城文庙搬来的那些礼器祭器,未能雪中送炭,只是锦上添花。
不过茅小冬对此当然更加高兴。
这意味着那颗金色文胆炼制为本命物的品秩,会更高。
距离那枚水字印,当然会逊色,但是天底下,上哪儿再去找一枚齐静春以自身精神气篆刻为字的印章?
便是茅小冬都替陈平安感到惋惜,竟然将山字印坏在了蛟龙沟那边,不然营造出“山水相依”的大格局,可就不是两件本命物成功后,一举突破二境瓶颈,跻身练气士二境巅峰这么简单了,板上钉钉的三境巅峰!哪怕之后剩余三件本命物品秩再差,只要凑足了五行之属,必然破开练气士的第一道大门槛,直达中五境!
不过茅小冬也清楚,携带齐静春的山字印去往倒悬山,极有可能会出现大波折。
这些看似无迹可寻的取舍得失,大概就是陈平安比拳法、练剑和读书,甚至比一些他已经悟出的道理,更内在的“根本学问”。
关于此事,崔东山其实最有钻研,神人之分,魂魄深处,为何为人,崔东山和崔瀺在这条细微幽深的道路上,走得极远,说不定还是世间最远之人。
传闻当年崔瀺决定叛出文圣一脉之前,就去了中土文庙那座学问堂,在那边一言不发,看了地上如金色粟米的文字,足足三天三夜,只看最底下的,稍高处文字,一个不看。
茅小冬微微叹息一声。
不管如何,能够顺利将这颗金色文胆炼化为本命物,已是一桩极其不俗的机缘。
事不求全,心莫太高。
不再神游万里,茅小冬将一件件礼器祭器中的文运,先后倾倒入那座丹炉内,手法妙至巅峰。
这才有了谢谢石柔眼中,山巅光阴流水染上一层金色光彩的那幕绝美风光。
五彩氤氲之气弥漫的丹炉骤然沉寂,烟云散尽。
那颗安安静静躺在五彩-金匮灶底部的金色文胆,化作金色汁液,然后慢慢“生长”拔高成为一位一指身高的背剑儒衫读书人,只是一身金色,它一个跳跃,来到了丹炉顶部的边缘,仰头望向陈平安,只是面容依旧模糊,没有定型清晰起来,大致是陈平安的模样,除了背有一把长剑,腰间还有几本以纤细金线系挂的金色小书,金色儒衫小人儿老气横秋道:“要多读书!再有,是你自己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已是大汗淋漓的陈平安擦了擦额头汗水,点头笑道:“共勉。”
金色小儒士化作一道长虹,飞快掠入陈平安的肺腑窍穴,盘腿而坐,拿起腰间系挂的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