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弱点点头。
董水井犹豫了一下,问道:“能不能别在高煊身上做买卖?”
许弱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之所以说这个,是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
董水井正色道:“先生请说。”
只有这种时候,董水井愿意以先生称呼许弱。
许弱瞥了瞥店铺柜台,董水井立即去拿了一壶米酒,放在许弱桌前,许弱喝了口余味绵长的米酒,“做小本买卖,靠勤勉,做大了之后,勤勉当然还要有,可‘消息’二字,会越来越重要,你要擅长去挖掘那些所有人都不在意的细节,以及细节背后隐藏着的‘消息’,总有一天能够用得到,也不必对此心怀芥蒂,天地宽阔,知道了消息,又不是要你去做害人生意,好的买卖,永远是互利互惠的。”
董水井点了点头。
许弱又问:“你觉得吴鸢、袁县令和曹督造,还有这高煊,展现给你的性情,如何?”
董水井缓缓道:“吴太守温和,袁县令严谨,曹督造风流。高煊散淡。”
许弱再问:“为何如此?”
董水井早有腹稿,毫不犹豫道:“吴太守的先生,国师崔瀺如今锋芒毕露,吴太守必须守拙,不可以得意忘形,很容易惹来不必要的眼红和攻讦。袁氏家风素来谨小慎微,如果我没有记错,袁氏家训当中有藏风聚水四字,曹氏家族多有边军子弟,门风豪迈,高煊作为大隋皇子,流落至此,难免有些心灰意冷,即便内心愤懑,最少表面上还是要表现得云淡风轻。”
许弱说道:“这些是对的,可其实仍是流于表面,你能想到这些,很多人一样可以,因此这就不属于能够生财的‘消息’,你还要再往更深处、更高处推敲,多想想更加深远的庙堂格局,王朝走势,对你当下的生意未必有用,可一旦养成了好习惯,能够受益终身。”
董水井点头道:“明白了。”
许弱笑道:“我不是真正的赊刀人,能教你的东西,其实也浅,不过你有天赋,能够由浅及深,以后我见你的次数也就越老越少了。再就是我也是属于你董水井的‘消息’,不是我自夸,这个独门消息,还不算小,所以将来遇上过不去的坎,你自然可以与我做生意,不用抹不下面子。”
董水井嗯了一声。
许弱拿出一枚太平无事牌,“你如今的家业,其实还没有资格拥有这枚大骊无事牌,但是这些年我挣来的几块无事牌,留在我手上,纯属浪费,所以都送出去了。就当我慧眼独具,早早看好你,以后是要与你讨要分红的。明天你去趟郡守府,之后就会在本地衙门和朝廷礼部记录在册。”
董水井没有拒绝,当场收起了那枚无事牌,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这块太平无事牌,如今用价值连城来形容都不过分。
整个宝瓶洲的北方广袤版图,不知道有多少帝王将相、谱牒仙师、山泽野修和山水神祇,希冀着能够拥有一块。
许弱打趣道:“听说你的未来老丈人,去了趟桐悠吃着,来的时候打开帕巾,吃完了就走。
一些个聪慧伶俐的弟子,才会察觉到每当大师姐离开后,那位已是金丹地仙的二师兄便会微微松口气。
除了大师姐阮秀,几乎等于半个师父的二师兄,常年独居在龙须河畔的三师姐,还有那个姓谢、天生就生有一双长眉的少年四师兄,年纪不大的谢师兄,对那些晚辈从来没什么好脸色,但偏偏是这位谢家长眉儿负责龙泉剑宗的戒律,一开始还有些师弟有些埋怨这位四师兄,太过严苛冷漠,不讲半点同门之谊,只是后来一个在小镇那边听来的小道消息,让所有人只觉得天打雷劈。
祖宅在桃叶巷的谢四师兄,家中某位老祖犹然健在,是一位北俱芦洲的道家天君。
十二境的仙人。
在上山之前,十二人当中,只有几人得以知道世间地仙也分金丹、元婴两种。
至于元婴之后,没有谁听说,误以为那就是练气士的山巅境界了。
上山之后,属于阮邛开山弟子之一的二师兄,那位不苟言笑的黑袍金丹地仙,便为他们大致讲述了练气士的境界划分,才知道有上五境,有那玉璞境和仙人境。
在那之后,除了几个不谙世事、或是实在心大的孩子,其余所有人见到了喜欢板着脸训人的四师兄,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
四师兄只有到了大师姐阮秀那边,才会有笑脸,而且整座山头,也只有他不喊大师姐,而是喊阮秀为秀秀姐。
只是阮秀对这位师弟,好像也一样不太亲切。
这让许多后进少年的心里,好受多了。
反正大家谁都不受大师姐的青眼相加,当然就用不着失落。
这天阮邛再次露面,言简意赅,只说了两件事,就返回剑炉。
一件事,是只要成为入室弟子,阮邛就会为他亲手铸造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