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采桑蓦然掩嘴而笑。
顾璨学他的口气,娇滴滴道:“恶心。”
吕采桑突然有些伤感,看着顾璨,这个一年一变的“孩子”,谁能把他当一个孩子看待,敢吗?
就连他的师父,少数几个能够让截江真君心生忌惮的老修士,都说顾璨这个怪胎,除非是哪天暴毙,不小心真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屁话,否则一旦给他拢起了与青峡岛关系不大的大势,那就真是上五境神仙都未必敢惹一身腥了。
吕采桑轻声问道:“顾璨,你哪天才能跟我交心?”
顾璨从蟒袍大袖子里边抽出一只手,掀起车帘子,漫不经心道:“你吕采桑就别想了。天底下就两个人,能让我掏出心窝子给他们瞧瞧。这辈子都会是这样。我知道对你不太公平,因为你是少数几个书简湖修士,真正把我当朋友的,可是没办法,我们认识得晚,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已经混出名堂了,所以你不行。
已经入城了,顾璨放下车帘子,对吕采桑笑道:“不过你放心,哪天你要是给人打死了,我顾璨一定帮你报仇。”
吕采桑撇撇嘴。
吕采桑靠着车厢壁,问道:“顾璨,你才这么点年纪,怎么做到的?”
顾璨说道:“在家乡,我大概只有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看我娘亲跟人骂街和打架了,我学什么,都很快。”
顾璨伸出一根手指头,“稍微大一点,我可以在大太阳底下,趴在垄头上一动不动,最少一个时辰,就为了钓上一条泥鳅,他都比不上我。”
吕采桑好奇问道:“那个他,到底是谁?”
顾璨眯起眼,反问道:“你想死吗?”
在书简湖天不怕地不怕的吕采桑,在这一刻,竟是有些犯怵。
顾璨脸色蓦然而变,笑嘻嘻道:“元袁那小坏种,迟早有一天,我会给他来这么一句,换一个字而已,‘你想死妈?’摊上个元婴剑修的便宜爹,有什么了不起的,惹了我,到时候我当着那个元婴剑修的面,将元袁的娘亲脱光了衣服,挂在楼船的船头上,逛遍书简湖所有岛屿。”
吕采桑一脸疑惑。
顾璨再次掀起帘子,心不在焉道:“家乡方言,你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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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城那座高楼顶层内,崔东山四周依旧是一圈金色雷池。
崔东山叹息一声。
崔瀺微微俯身,看着地上两幅画卷,微笑道:“是不是很失望,你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也不存在了?这种心态可要不得,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崔瀺大概是知道崔东山不会搭话,自顾自道:“这是两个死结扣在了一起,陈平安慢慢想出来的理,顾璨顺其自然而生的恶。你以为那个一,可能是在顾璨身上,觉得陈平安对这个小家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能够幡然醒悟?别说是这个道理难讲,再有哪怕这个情分很重,顾璨一样不会改变秉性。这就是顾璨。泥瓶巷就那么点大,我会不看顾璨这个‘骨气’极重,连刘志茂都提不起来的的小家伙?”
“你崔东山是不是太小觑崔瀺自己了?连顾璨的本心都拎不清,就敢设置此局?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错误已经犯过一次,就不能再多了。不过不能怪你,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世人都喜欢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这就是人性。事实上,当年我们还是一个人,我看到了,你自然就一样看到了,只是你现在方寸大乱罢了。”
崔瀺指了指画卷上那个暗中跟随马车的陈平安,“你知道你更大的错,在哪里吗?”
崔瀺自问自答:“当年齐静春在小镇那栋老宅子,跟我们彻底撕破脸皮后,他放出过一句话,说是甲子之内,如果再敢算计陈平安,就要我们的境界跌跌不休。这自然不是齐静春在故弄玄虚,你我心知肚明,不过你我分离之后,你终究是残留着少年心性,不信邪,对不对?然后在那座客栈的井底,差点给井口上的陈平安以一缕剑气打杀了,在那之后,你又走入了另外一个极端,开始深信不疑这句话,这就是你崔东山当下絮乱心湖上,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
崔东山嘴角抽搐。
崔瀺始终神色平静,凝视着画卷,自言自语道:“阴魂不散的齐静春,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啊。那我们不妨稳妥一些看待这个问题,假设齐静春棋术通天,推衍深远,就已经算到了书简湖这场劫难,于是齐静春在死之前,以某种秘术,以魂魄一部分,放在了书简湖某个地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齐静春是什么样的读书人?他宁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赵繇,不去继承他的文脉香火,也要赵繇安安稳稳求学远游。你觉得那个魂魄不完整的‘齐静春’,会不会就算他躲在某个角落,看着陈平安,都只是希望陈平安能够活下去就行了,无忧无虑,安安稳稳,由衷希望以后陈平安的肩头上,不要再担负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连你都心疼你的新先生,你说那个齐静春会不心疼吗?”
崔瀺笑了笑,“当然,我不否认,齐静春即便当初魂魄一分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