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璨笑容灿烂,“好嘞。”
陈平安在顾璨离开后,对曾掖递出手中瓜子,后者赶紧摇头。
陈平安转身去屋子里边搬了条椅子,递给曾掖,自己坐在顾璨原先那条竹椅上。
曾掖战战兢兢把屁股搁在椅子上,手脚都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陈平安嗑着瓜子,微笑道:“你可能需要跟在我身边,短则两三年,长则七八年都说不定,你平时可以喊我陈先生,倒不是我的名字如何金贵,喊不得,只是你喊了,不合适,青峡岛上上下下,如今都盯着这边,你干脆就像现在这样,不用变,多看少说,至于做事情,除了我交待的事情,你暂时不用多做,最好也不要多做。现在听不明白,没有关系。”
曾掖默然点头。
陈平安突然问道:“怕不怕鬼?”
曾掖欲言又止。
陈平安说道:“曾掖,那我就再跟你絮叨一句,在我这里,不用怕说错话,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曾掖这才说道:“不怕鬼,从小就我能见着脏东西,跟着师父到了茅月岛,那边好多师祖师兄师姐,都养着鬼。”
陈平安随口问道:“恨不恨你师父。”
曾掖抿起嘴,又不说话了。憨厚少年,脸上有伤感,还有一丝倔强。
陈平安点点头:“那就是有些恨意的,可伤心更多,对吧?而且想来想去,好像师父人其实不坏,如果不是他,说不定早就死了,所以不管是对师父,还是对茅月岛,还是愿意当做亲人和真正的家。”
曾掖低下头,嗯了一声,泪眼朦胧,含含糊糊道:“我知道自己傻,对不起,陈先生,以后肯定帮不上你大忙,说不定还要经常出错,到时候你打我骂我,我都认。”
陈平安嗑着瓜子,望向远方,轻声道:“这就是傻啊?我倒是不觉得。”
曾掖只顾着伤心,没能听真切,才记得自己身边坐着一位青峡岛供奉的时候,自己应该一个不漏听着那些金科玉律,曾掖就愈发觉得自己没出息,活该遭罪。
陈平安说道:“不过不是我说你啊,曾掖,你胆子太小,倒是真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算是独当一面了。见着了所谓的大人物,可从来不会心虚犯怵的。”
陈平安磕完了瓜子,掌心摩挲着胡茬下巴,自嘲道:“这么讲话,有点不要脸了。嗯,干脆回头再去趟紫竹岛,再讨要一竿竹子,给自个儿做把竹刀。加上那把猿哭街买来的大仿渠黄,学一学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刀剑错,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曾掖比较后知后觉,这会儿才说道:“我哪里能跟陈先生比。”
陈平安笑了笑,站起身,“识字吗?如果认得字,我先传授你两门秘术,品秩不算太高,修行得法,比你在茅月岛不会差。”
曾掖连忙跟着起身,“识字,就是总给师父骂笨。”
陈平安拎着椅子,说道:“没关系,遇到不解的地方,就问我。”
陈平安跨过门槛,转头望去,曾掖小心翼翼跟在身后,两手空空。
陈平安无奈道:“你师父骂你笨,我看没冤枉你,倒是把竹椅拎着啊。”
曾掖恍然大悟,立即转身跑去拿起了竹椅。
陈平安会心一笑。
自己身边总算有个正常孩子了。
挺好的。
这么想的时候,账房先生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只比少年曾掖大了三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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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曾掖除了睡觉返回隔壁屋子,几乎都待在陈先生这边,反复翻看那几页纸,以规规矩矩的蝇头小楷写就,曾掖作为已经入门的下五境修士,当然认得字,可是那门被陈先生说是“品秩不算太高”的鬼道秘术,一个个字,似乎没有打算认识他的意思。
曾掖几乎每隔两三句话,就会遇上拦路虎,蹦出疑问。起先曾掖想要硬着头皮跳过几段,先将这桩秘术浏览完毕再询问,可是越看越头疼,竟是大汗淋漓,以至于出现了魂魄失守的危险迹象。曾掖立即心中悚然,关于仙家秘法的修行,他听说过一些讲究和禁忌,越是上乘秘术,越不能随意心神沉浸其中,一旦无法自拔,又无护道人,就会伤及大道根本。
那个陈先生一直坐在他身边,起先没有刻意提醒曾掖,直到曾掖赶紧放下手中几张如同重达千斤的纸张,大口喘气。
陈平安这才暗暗点头,才情天赋不佳,并不是最可怕的,如果心性太过浮浅,这才是曾掖修行这门鬼道秘法的最大关隘。
一旦曾掖连这点定力都没有,跟在他这边做那件事情,只会让曾掖一步步往走火入魔那边推。
陈平安不会赶他走,但是也绝不会让曾掖继续修行下去,就当是多了个邻居,与那个看守山门的老修士差不多。
陈平安宁可十五颗谷雨钱打了水漂,也要让章靥和青峡岛钓鱼房另寻合适人选。
曾掖吃过苦头后,不再打肿脸充胖子,一有疑惑就开口向陈先生询问。
陈平安便为他一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