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这才说道:“想要活命,拼字当头,之后想要活得好,聪明铺垫。”
刘老成嗯了一声,“与我当年的看法差不多。”
刘老成问道:“如果你只能无功而返,我又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想问什么?为何杀顾璨?应该不会,你这位账房先生,还不至于如此蠢。为何半点颜面不给粒粟岛天谭元仪和北边的大骊铁骑?这个值钱点的问题,你倒是可以问一问。问吧,问完之后,以后就不要再来这里碰运气了,下次我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陈平安问道:“红酥会不会被刘岛主亲手打死?”
刘老成停下脚步。
陈平安几乎同时停步。
刘老成伸手指了指陈平安腰间的养剑葫,“问这种该死的问题,你难道不需要喝口酒壮壮胆?”
陈平安果真摘下养剑葫,“这就补上。”
刘老成摇摇头,继续散步,“行吧,是我自己答应你的事情,与你直说无妨,本就是过去的关隘,山泽野修伤筋动骨是家常便饭,给人打了个半死的次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哪里会在意揭开这点伤疤。红酥原名黄撼,是我的嫡传弟子,也是后来我的道侣,红酥是她的小名,刘志茂一向比较喜欢抖搂小聪明,就给她留了这么个不是名字的名字。黄撼资质并不算好,在几位弟子当中是最差的一个,不过是后来靠着我耗费大量神仙钱,硬生生堆上去的金丹地仙,性情呢,跟她的真名差不多,不像女子,直来直往,心地又迥异于书简湖其余修士,只是在我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野修眼中,她那种傻乎乎的娇憨,真是要了老命……”
说到这里,刘老成竟是折下一根柳条,开始娴熟编织柳条,“我资质好,运道更好,修行一途,平时磕磕碰碰,没少吃亏,可是每次关键时刻,都走得步步顺畅,所以早就是元婴了,结果千不该万不该,喜欢了她,更要命的是还给她瞧出来了,起先我为了躲她,便离开了书简湖,结果过了几十年,发现宫柳岛的柳条都给她折没了。便有些心软,想着不如顺乎本心,以前是太绝情,才导致死活无法跻身上五境,说不定静极思动,反而是破开瓶颈的契机,就与她结成了道侣,确实瓶颈有所松动,只是在那之后,由于她当年为了多陪陪我,想要延长寿命,当时又不愿求我,怕我瞧不起她,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残篇秘籍,路数太过邪门,差点走火入魔,我这才砸了一大堆谷雨钱,害得当年的宫柳岛给掏空了小半积蓄,还好,跌跌撞撞,成为了金丹修士,可是我很快发现她的存在,对我而言,简直就是噩梦,我又不愿意杀了她,以此弥补心镜瑕疵,跻身上五境,就将她推上了江湖君主的座椅,然后离开书简湖,但是我又错了,大错特错,随着时间推移,被我晾在宫柳岛的她开始变了,因为她怕死,她的那颗金丹,本就是半真半假,八面漏风,她之前修行邪门歪道的结丹捷径,心境差上加差,加上我这一走,火上加油,害得她越来越魔怔,最后有一天,她终于离开了书简湖,开始疯了一样四处找我,所有我露过面、可能待过的地方,她都走了一遍,就她那种性子,离开了宫柳岛,没了江湖君主的名头,那一路吃尽了苦头,如果不是靠着我留给她的两件法宝,说不定就那么死了……对我们双方来说,反而是幸运的事情。”
刘老成一手负后,一手轻轻旋转柳环,“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的魂魄已经支离破碎,碎得就像千百片瓷片,哪怕是直到今天,我都想不明白,她是靠着什么支撑到我出现的那一天,换成是一位元婴修士,恐怕都撑不住。她那会儿,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依稀感觉到了我跟别人不太一样,她就站在原地,她当时看着我的眼神……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你不会懂的,她是在使劲记起我,就像是在跟老天爷较劲。”
刘老成轻轻一挥,柳环坠入书简湖。
涟漪阵阵,山水大阵已经悄然开启。
刘老成语气趋于冷漠,“我在那一刻,身为只差一步就可以跻身上五境的元婴修士,道心几乎当场崩碎,就跟她的魂魄气象差不多,我直到那一刻才心中明悟,原来她的的确确是我证道的大契机,我当年顺应本心的选择,并没有错。所以我就斩却心魔,亲手将她杀了。”
刘老成冷笑道:“只是我当时足够铁石心肠,却仍是不够圆满契合自身大道,所以才有了如今的红酥,她的魂魄本该彻底消散,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更不会有什么红酥出现在青峡岛朱弦府,然后被那个愚蠢不可及的刘志茂当做什么把柄。已经杀了一次,再杀一次,又能如何?”
刘老成脸色凝重起来,“那一丝手下留情,害得我在破开元婴瓶颈的时候,差点就要沦为化外天魔的饵料。那一战,才是我刘老成此生最惨烈的厮杀。化外天魔以黄撼的容貌……不,它就是她,她就是它,就是那个我心目中的黄撼。心湖之上,我的金身法相有多高,她就有多高,我的修为有多强,她的实力就有多强,可是我会心神受损,她却丝毫不会,一次被我打散,又完整出现,她一次次跟我搏命,几乎没有止境,最后她终于开口说话,大骂我刘老成是负心郎,骂我为了证道,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