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灵官庙那边,陈平安写了一封信,又交给一张阳气挑灯符,和一枚紫竹打造而成的小书简,全部交给魏姓武将,最后还偷偷塞给他一枚小暑钱。
做完这些,天已亮。
所有阴物都暂时栖息在灵官庙前殿。
陈平安返回主殿,曾掖已经收拾好行李,背好竹箱。
陈平安对着那尊彩绘神像抱拳,轻声歉意道:“今夜我们二人在此落脚,还有前殿那拨阴兵借宿,多有叨扰。”
曾掖只好跟着一起抱拳告罪一声。
他们走出主殿,路过前殿的时候,魏姓武将只是对两人抱拳相送,并无再多感激言语。
离开灵官庙后,继续北上赶路,两人行走在雪地里,曾掖轻声问道:“陈先生?能问个问题吗?”
陈平安正弯腰抓起一捧雪,随便洗了把脸,笑道:“说吧。”
曾掖问道:“无缘无故的,陈先生你至于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破费吗?在茅月岛上,师父和所有人,都讲过咱们修行之人,最耗银子了,小事情上不晓得节俭,这辈子就注定没有大前途可讲了。”
陈平安笑着反问道:“那你觉得我现在有大前途吗?”
曾掖挠头道:“当然有!陈先生已经是顶天大的大修士了嘛!”
陈平安说道:“这不就成了,反正我都已经算是你眼中的大修士了,偶尔不节俭一次,关系不大。”
曾掖总觉得一向待人以诚的陈先生,其实在这个问题上,故意没有给自己说透彻,只是看陈先生不太愿意细说,曾掖就没好意思去刨根问底。
陈平安感慨道:“昨夜我们借宿灵官庙,那你知不知道灵官的由来,这些神灵的职责所在?”
曾掖摇头道:“只听师父说是道家的神祇,比山水神祇的渊源,还要更久远一些。”
陈平安笑道:“那么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老话,总听说过吧?灵官,曾经就是纠察人间众人的功德、过失的神灵之一。虽说如今这个说法不太灵验了,但是我觉得,信这个,比不信,终归是要好很多的,老百姓也好,我们这些所谓的修行之人也罢,如果心里边,天不怕地不怕,到头来只怕恶人怕恶鬼,我觉得不太好,不过这是我自己的看法,曾掖,你不用太在意这些,听过便是。”
曾掖点头道:“那我先记下了。说不定哪天就用得着呢。”
陈平安转头看了眼曾掖,笑了笑。
曾掖有些难为情,“陈先生,我又说错话啦?”
陈平安摇摇头,缓缓前行,“没呢,你说得很好。有些道理,是用来活命的,以及帮助自己过得更好,而有些呢,是用来安心的。至于哪些道理更好,更适合当下,得看每个人自己的家底和心境,反正我认为都是有用的道理。你以后也会知道这样那样的大小道理,遇到了事情,就拿出来,多想想,再做选择。”
曾掖由衷道:“陈先生,知道的道理真多。”
陈平安笑道:“以后这样的屁话少说,你‘陈先生’的身边,从来不缺你这种-马屁精。”
曾掖背着大大的竹箱,侧过身,开朗笑道:“如今可就只有我陪着陈先生呢,所以我要多说说这些诚心的马屁话,免得陈先生太久没有听人说马屁话,会不适应唉。”
陈平安笑眯起眼,突然蹲下身,手法娴熟,捏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雪人,放在曾掖背后的竹箱上边,看得高大少年一头雾水。
陈平安拍拍手,“我接下来会走一个入门的拳桩,很简单,就每六步出一拳,你可以跟我学,但是你学拳可以,必须保证竹箱上边的小雪人不能掉下来。我就教你三遍,然后接下来这一路,你有事没事就按照这个拳桩赶路,我不强求,你也不用强求,就当是个解闷的小法子。”
陈平安之后给曾掖演练了三遍走桩,曾掖聚精会神死死盯着陈平安的脚步,以及最后递出的一拳。
陈平安都看在眼里,让曾掖自己走走看。
四平八稳,比起泥瓶巷当年那个草鞋少年,看似走得好多了。
可陈平安心中叹息,看拳不知意,三年不入门。
曾掖的练拳悟性,远远不如彩衣国胭脂郡城内,当年那个手持柴刀站在自己跟前的瘦弱男孩。
不过这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就像陈平安所说,只是让曾掖找点事情做做而已,省得跟自己一路上大眼瞪小眼,毕竟那些狐皮美人符纸,不能经常取出,而且陈平安也委实是怕了那些越来越性情活泼、言语无忌的女子阴物。逗弄曾掖也就罢了,一个个偷偷打赌,来自己这边蹩脚地暗送秋波,她们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我陈平安都见过多少的江湖险恶和大风大浪了?
曾掖终究是在茅月岛被砸钱栽培的练气士,体魄强健,所以只得其形的撼山拳走桩,只要陈平安不说破,曾掖自己就觉得挺满意,反正搁放在背后竹箱上边的小雪人,始终没有歪斜坠落在地。
陈平安走完三次拳桩后,就不再继续走桩,时不时拿出堪舆图翻看。
当晚两人准备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