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白天,就会拣选落魄山上的青山绿水,独自一人,六步走桩。
在夜幕中,则会留在院子里,最少离着朱老神仙的住处近些,不用太担心给人轻薄的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青衣小童看了眼天色,打算去小镇铺子找裴钱耍去,粉裙女童跟着与朱敛他们作揖拜别,要青衣小童等等她,她兜里瓜子不够了。
在岑鸳机和两个小家伙走后,郑大风说道:“这一破境,就又该下山喽。年轻真好,怎么忙碌都不觉得累。”
朱敛笑道:“大风兄弟也年轻的,人又俊,就是缺个媳妇。”
郑大风伸手虚按了两下,“朱老哥,这种大实话,莫挂嘴边,容易招人恨。”
“我看陈平安这么着急远游,你们俩功劳不小。”
魏檗笑着站起身,“我得忙活那场夜游宴去了,再过一旬,就要闹哄哄,麻烦得很。”
小院重归安静。
朱敛开始收拾棋局,郑大风坐在原先魏檗位置上,帮着将棋子放回棋罐。
朱敛说道:“猜猜看,我家少爷破境后,会不会找你聊聊?如果聊,又怎么开口?”
郑大风道:“多半是要去山脚找我的,想着宽我的心,省得我心里头别扭嘛,不过应该不会多聊,大概就是陪我喝酒。其实我倒是希望这小子找也不找我,你说这会儿落魄山才几个人?就这么劳心劳力,以后真要人多了,有了个山头门派,他顾得过来?还要不要修行了?朱老哥,劝人一事,你最擅长,你有机会找陈平安交交心。”
朱敛收拾着棋子,惆怅道:“难。”
郑大风没来由说了一句,“魏檗下棋,分寸感好,疏密得当。”
朱敛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郑大风幸灾乐祸道:“陈平安这一破境,药铺里边,我那个心气高的师妹,估计又要遭罪了。”
朱敛笑了笑,略带遗憾道:“岑鸳机也好不到哪里去。”
郑大风贼兮兮道:“当时在披云山,陈平安如果真是那么说的,谢家长眉儿才是最糟心的那个。”
朱敛点头道:“在藕花福地那里,稍微大一点的江湖门派,有几个男人,年轻时候没被师姐师妹伤透过心,看来浩然天下也差不多。”
郑大风不知为何,想起了老龙城的灰尘药铺,在那儿光阴悠悠,无事翻翻书,晒晒日头。
双手抱住后脑勺,郑大风想起某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像喝了一大坛子药酒,苦得不行,又忍不住不喝。
只是最后思绪流转,当他顺便想起那个经常在自己眼光逛荡的女子,吓得郑大风打了个哆嗦,咽了口唾沫,双手合十,如同在跟人道歉,默念道:“姑娘你是好姑娘,可我郑大风真真无福消受。”
朱敛望向竹楼那边。
郑大风问道:“打个赌?陈平安是横着还是竖着出来的?”
朱敛微笑道:“我家少爷武功盖世,英明神武……自然是横着离开屋子的。”
郑大风无奈道:“那还赌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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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终出乎朱敛和郑大风所料,陈平安是安然无恙地走出了竹楼。
然后陈平安在崖畔石桌那边坐了一宿,直到天明,才回了一楼呼呼大睡。
此后两天,朱敛继续去二楼享福,陈平安果真去找了郑大风,只是没见到郑大风,稍稍犹豫之后,陈平安就返回了山上。
然后牛角山渡口剑房那边,陆续收到寄给陈平安的飞剑传讯。
先是青峡岛刘志茂的回信,说了春庭府的红酥,如今已经不在府上当女官了,重新去了朱弦府当门房,刘老成对此只说顺其自然,青峡岛只保证她这辈子的无灾无厄就可以了。再就是横波府开始重建,但是章靥吃错了药,竟然离开了青峡岛,只跟他讨要了一块末等供奉玉牌,以及一部仙家秘籍和一件法宝,然后就跑去鹘落山那个籍籍无名的小门派,隐姓埋名,给人当起了客卿。最后刘志茂给了陈平安两个选择,当初他承诺安然度过难关后,便会有重礼馈赠,所以陈平安要么等着他,让人带着礼物拜访龙泉郡,要么就干脆将欠着青峡岛密库房的两笔账结清了。
陈平安飞剑回信,简明扼要,就三个字,两清了。
至于素鳞岛田湖君这拨人的下场,陈平安没有问。
第二封信,来自珠钗岛刘重润,告诉陈平安一件秘事,那位金丹地仙的老嬷嬷,本就金丹腐朽,只靠这一口气强撑着,心弦紧绷太久了,等到书简湖大局已定,珠钗岛非但没有遭难,反而获利极多,那根心弦骤然松懈,大忧大喜过后,彻底油尽灯枯,在今年的入秋时分,就已经逝世了。刘重润在信上坦言,老嬷嬷劝她别斤斤计较那点水殿秘藏丹药的钱财了,所以她希望与陈平安再做一笔买卖,珠钗岛也要学一学那高高在上的玉圭宗,将一部分修士弟子迁徙到一洲最北方的大骊王朝龙泉郡,远离是非,安心修道,所以陈平安不管是租借一块风水宝地,还是卖给珠钗岛,尽管开价,她就算砸锅卖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