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蔚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坐在椅子上,晃荡着那双绣花鞋,“楚夫人可是要来登门拜访,到时候是直接打出门去,还是来者即客,笑脸相迎?除了那个蛇蝎心肠的楚夫人,还有横刀山庄的王珊瑚,韩元善的妹妹韩元学,三个娘们凑一对,真是热闹。”
柳倩微微一笑,“小事我来当家,大事当然还是凤山做主。”
宋凤山无奈道:“还是得听爷爷的,我天生不适合处理这些庶务。”
韦蔚望着柳倩,笑嘻嘻道:“据说那个王珊瑚当年偷偷痴情于你夫君?”
宋凤山无动于衷。这类话题,沾不得。不谙庶务,只是他不愿分心,希望在剑道上走的更远,并不意味着宋凤山就真不通人情。
柳倩笑道:“一个好男人,有几个爱慕他的姑娘,有什么稀奇。”
韦蔚没来由说道:“那个姓陈的,真是令人刮目相看,还是你们爷爷眼睛毒,我当年就没瞧出点端倪。只不过呢,他跟你们爷爷,都没劲,明明剑术那么高,做起事来,总是拖泥带水,半点不痛快,杀个人都要思来想去,明明占着理儿,出手也一直收着力气。瞧瞧人家苏琅,破境了,二话不说,就直接来你们庄子外,昭告天下,要问剑,便是我这么个外人,甚至还与你们都是朋友,内心深处,也觉着那位青竹剑仙真是潇洒,行走江湖,就该如此。”
宋凤山冷笑道:“结果如何?”
身材娇小玲珑的女鬼韦蔚,慵懒靠着椅子,道:“苏琅只是差了点运气,我敢断言,这个家伙,哪怕这次在庄子这边碰了一鼻子灰,但这位松溪国剑仙,肯定是未来几十年内,咱们这十数国江湖的魁首,毋庸置疑。你宋凤山就惨喽,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吃灰尘,无论是剑术,还是名声,就是要不如那个行事霸道、自私自利的苏琅。”
宋凤山一笑置之,各人有各命,何况剑客的最终成就高低,还是要靠手中的剑来说话。就像以前,在剑水山庄风头最盛的时候,世人都说梳水国剑圣宋雨烧的剑术之高,已经超过垂垂老矣的彩衣国老剑神,后者之所以退隐封剑,就是畏惧宋雨烧的挑战,害怕宋雨烧有朝一日要问剑,不敢应战,便主动退让示弱。而事实上呢,哪怕彩衣国老剑神遭遇意外,落败身死,以一种极不光彩的方式落幕,却仍是自己爷爷此生最敬重的剑客,没有之一。
柳倩却有些怒容。
韦蔚赶紧双手合十,故作哀怜,求饶道:“好好好,是我头发长见识短,说话不过脑子,柳倩姐姐你大人有大量,莫要生气。”
宋凤山不愿跟这个女鬼过多纠缠,就告辞去往瀑布那边,将陈平安的话捎给爷爷。
女鬼韦蔚占山为王,兴许称不上恶贯满盈,可是宋凤山实在不喜,只不过自己妻子与之交好,又有一层盟友关系,才可以坐下来喝茶。比如韦蔚跟韩元善之间的那笔风流账,宋凤山便心有厌恶,私底下劝过柳倩,结盟归结盟,利益往来,那是在商言商,但是柳倩与韦蔚的双方私谊,还需点到为止。这是宋凤山寥寥无几与妻子“拿捏一家之主”的身份“讲道理”,正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宋凤山道理讲的少,这个道理,才会显得重。
所幸柳倩听了,也是这般做的。
所以柳倩那句大事夫君做主,并非虚言。
这也是柳倩的聪明所在,当然也是宋氏的家教所长。不然柳倩就只能顶着一个剑水山庄少夫人的空头衔,一辈子得不到宋雨烧的真正认可。到时候最难做人的,其实正是宋凤山。如果宋凤山真的万事由她,到时候自讨苦吃,怨不得爷爷宋雨烧不近人情,也怨不得什么柳倩,所谓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归根结底,不是讲理难,而是难在如何讲理,何况一家之内,也讲那位卑言轻,故而难是真难。
在宋凤山路过山水亭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车队已经通过小镇,来到山庄之外。
柳倩犹豫了一下,仍是没有让人去通知宋雨烧和宋凤山这对爷孙。
一来是对方,来的都是妇道人家,楚夫人,王珊瑚和韩元善,皆是女子,剑水山庄若是宋雨烧亲自出门迎接,太过兴师动众,柳倩也开不了这个口,其实宋凤山与她携手相迎,刚刚好,只是柳倩并不愿意打搅爷孙二人。二来对方为何会苏琅前脚跟才走,她们后脚跟就来了,意图明显,剑水山庄看似日薄西山的处境,本就只是假象,无需对谁刻意逢迎,哪怕是大将军“楚濠”亲临,又如何?她柳倩,身为大骊绿波亭谍子的梳水国头目,分量够不够?礼数够不够?
韦蔚躲了起来,在庄子里边随便逛荡。
最后坐在那座靠近瀑布的山水亭,闲来无事,思来想去,总觉得匪夷所思,当年一个貌不惊人的泥腿子少年,怎么就突然发迹了?关键是怎么就从一个境界不高的纯粹武夫,摇身一变,成了传说中的山上剑仙?吃错药了吧?如果真有这样的灵丹妙药,可以的话,给她韦蔚来个一大把,撑死她都不后悔。
瀑布水榭那边,宋雨烧已经将古剑屹然重新放回深潭石墩,关闭了那座前人打造的机关后,站在那座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