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钱一巴掌拍掉崔东山的狗爪子,怯生生道:“放肆。”
崔东山给逗乐,这么好一词汇,给小黑炭用得这么不豪气。
崔东山开始往院子外边走,“走,找猪头耍去。”
裴钱已经不犯困了,乐呵呵跟在崔东山身后,与他说了自己跟宝瓶姐姐一起捅马蜂窝的壮举,崔东山问道:“自己淘气也就罢了,还连累小宝瓶一起遭殃,先生就没揍你?”
裴钱白眼道:“尽说傻话。”
崔东山哀叹一声,“我家先生,真是把你当自己闺女养了。”
裴钱乐开了怀,大白鹅就是比老厨子会说话。
至于大白鹅,是裴钱私底下给崔东山取的绰号,这件事,她只跟最“守口如瓶”的宝瓶姐姐说过。
路过一栋宅子,墙内有走桩出拳的闷闷振衣声响。
崔东山蹈虚凌空,步步登高,站在墙头外边,瞧见一个身材苗条的貌美少女,正在练习自家先生最拿手的六步走桩,裴钱将那根行山杖斜靠墙壁,后退几步,一个高高跃起,踩在行山杖上,双手抓住墙头,双臂微微使劲,成功探出脑袋,崔东山在那边揉脸,嘀咕道:“这拳打得真是辣我眼睛。”
裴钱压低嗓音说道:“岑鸳机这人心不坏,就是傻了点。”
崔东山点头道:“看得出来。”
岑鸳机终究是朱敛相中的练武胚子,一个有望跻身金身境武夫的女子,也就是在落魄山这种鬼怪神仙乱出没的地方,才半点不显眼,不然随便丢到梳水国、彩衣国,一旦给她爬到七境,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大宗师,走那水浅的江湖,就是山林蟒蹚池塘,水花炸裂。
只是岑鸳机刚刚练拳,练拳之时,能够将心神全部沉浸其中,已经殊为不易,所以直到她略作休憩,停了拳桩,才听闻墙头那边的窃窃私语,瞬间侧身,脚步后撤,双手拉开一个拳架,抬头怒喝道:“谁?!”
当她看到那个俊美“少年郎”的脑袋后,皱了皱眉头,怎么冒出这么个仿佛谪仙人的陌生人,又看到一旁裴钱正在咧嘴笑,岑鸳机这才松了口气。
崔东山双肘搁放在墙头上,问道:“你是猪头……哦不,是朱敛挑选上山的落魄山记名弟子?”
岑鸳机没有答话,望向裴钱。
裴钱笑嘻嘻介绍道:“他啊,叫崔东山,是我师父的学生,咱俩辈分一样的。”
岑鸳机开始犯嘀咕。
那个年轻山主的学生弟子?
眼前这个瞅着十分灵秀的漂亮少年,是不是傻啊?找谁不好,非要找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当先生?一年到头就知道在外边瞎逛,当甩手掌柜,偶尔回到山头,听说不是胡乱应酬,就是她亲眼所见的大晚上喝酒卖疯,你能从那家伙身上学到什么?那家伙也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敢给人当先生,就这么缺钱?
岑鸳机心中叹息,望向那个白衣俊美少年的眼神,有些怜悯。
崔东山轻声道:“是真傻,不是装的。”
裴钱嗯了一声,“我没骗你吧。”
大小两颗脑袋,几乎同时从墙头那边消失,极有默契。
岑鸳机听不真切,也懒得计较,反正落魄山上,怪人怪事挺多。
崔东山没去找朱敛,带着裴钱去了落魄山之巅,一跺脚,怒斥道:“还不滚出来。”
落魄山的山神宋煜章赶紧现出真身,面对这位他当年就已经知晓真实身份的“少年”,宋煜章在祠庙外的台阶底下,作揖到底,却没有称呼什么。
崔东山脸色阴沉,浑身煞气,大步向前,宋煜章站在原地。
裴钱见势不妙,崔东山又要开始作妖了不是?她赶紧跟上崔东山,小声劝说道:“好好说话,远亲不如近邻,到时候难做人的,还是师父唉。”
崔东山叹了口气,站在这位神色自若的落魄山山神之前,问道:“当官当死了,好不容易当了个山神,也还是不开窍?”
宋煜章虽然敬畏这位“国师崔瀺”,但是对于自己的为人处世,问心无愧,故而绝对不会有半点怯懦,缓缓道:“会做官做人的,别说我大骊不缺,从已经覆灭的卢氏王朝,到苟延残喘的大隋高氏,再到黄庭国这类见风使舵的藩属小国,何曾少了?”
崔东山问道:“那我问你,当官也好,做山神也罢,你被大骊宋氏放在这些位置上,你到底是追求道德的自我圆满,还是在一心为国为民?”
宋煜章问道:“国师大人,难道就不许微臣两者兼具?”
崔东山挥挥袖子,不耐烦道:“懒得跟你废话。”
宋煜章作揖拜别,一丝不苟,金身返回那尊泥塑神像,并且主动“关门”,暂时放弃对落魄山的巡视。
崔东山带着裴钱在山巅随便散步,裴钱好奇问道:“干嘛生气?”
“哪有生气,我从不为蠢人生气,只愁自己不够聪明。”
崔东山摇摇头,双手摊开,比划了一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学问,道理,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