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留力,自然是陈平安想要回头跟那人“虚心请教”两种独门符箓。
至于那些一个个魂飞魄散的市井少年青壮,刚好被拳罡激荡而出的气机涟漪瞬间震晕过去。
至于那个神台上的轻佻少年,被倒飞出去的杜俞一脚勾连,也给打晕过去,相较于院中男子,那少年下场要更加凄惨。
一切都算计得丝毫不差。
却只是一拳事。
只剩下那个呆呆坐在篝火旁的少年。
陈平安看了他一眼,“装死不会啊?”
少年赶紧后仰倒地,脑袋一歪,还不忘翻白眼,伸出舌头。
陈平安笑问道:“渠主夫人,打坏了你的塑像,不介意吧?”
言语之际,一挥袖子,将其中一位青壮汉子如同扫帚,扫去墙壁,人与墙轰然相撞,还有一阵轻微的骨头粉碎声响。
那位坐镇一方溪河水运的渠主,只觉得自己的一身骨头都要酥碎了。
渠主夫人连忙颤声道:“不打紧不打紧,仙师高兴就好,莫说是断成两截,打得稀碎都无妨。”
陈平安问道:“随驾城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渠主夫人微微弯腰,双手捧起一盏宝光流转的仙家器物,“仙师可以一边饮酒,容奴婢慢慢道来。”
陈平安笑道:“你这一套,在那姓杜的那边都不吃香,你觉得管用吗?再说了,他那师弟,为何对你念念不忘,渠主夫人你心里就没点数?你真要找死,也该换一种聪明点的法子吧。当我拳法低,涉世不深,好坑骗?”
渠主夫人赶紧收起那只酒盏,但是头顶天灵盖处涌起一阵寒意,然后就是痛彻心扉,她整个人给一巴掌拍得双膝没入地底。
神魂晃荡,如置身于油锅当中,渠主夫人忍着剧痛,牙齿打架,颤音更重,道:“仙师开恩,仙师开恩,奴婢再不敢自己找死了。”
陈平安摆摆手,“我不是这姓杜的,跟你和苍筠湖没什么过节,只是路过。如果不是姓杜的非要让我一招,我是不乐意进来的。一五一十,说说你知道的随驾城内幕,如果有些我知道你知道的,但是你知道了又假装不知道,那我可就要与渠主夫人,好好合计合计了,渠主夫人故意放在袖中的那盏潋滟杯,其实是件用来承载类似迷魂汤、桃花运的本命物吧?”
那位渠主夫人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家伙,分明比那杜俞难缠百倍啊!
渠主夫人战战兢兢,将那邻居随驾城的祸事一一道来。
陈平安一边听她的讲述,眼角余光一边悄然留意两位侍女的神色。
那座随驾城的城隍爷,果真是即将金身崩坏,行至香火大道的尽头了,所谓穷途末路,不过如此。但是像那人之畏死,那位城隍爷也不例外,用尽了法子,先是疏通关系,耗尽积蓄,跟朝廷讨要了一封逾越礼制的诰命,可是效果依旧不好,这源于一桩当时无人太过在意、却影响深远的陈年旧事,百年之前,随驾城发生过一桩一户书香门第满门横死的冤案,最后在朝廷官员和市井百姓眼中,算是沉冤得雪的,事实真相则远非如此,当时城隍庙上下官吏,一样不知后果如此严重,不然恐怕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苍筠湖与随驾城是近邻,管辖着一湖三河两渠的湖君大人,根深蒂固,故而知晓诸多内幕,那个书香门第,数代人行善积德
,家族祠堂匾额内,都快要孕育出一位香火小人了,却一夜之间,惨遭横祸,鸡犬不留。城隍爷雷霆震怒,开始命诸司胥吏纠察此事,不曾想查到最后,竟然查到了城隍庙自己头上,原来城隍庙六司为首的阴阳司主官,作为城隍爷的第一辅吏,与那位职责类似一县县尉辅官的枷锁将军,相互勾结,一个擅自化作人形,穿上一副俊美少年的皮囊,诱惑欺凌那个家族的女子,而枷锁将军则相中了那位尚未完全凝聚的香火小人,希冀着拿去贿赂一位仙家修士,试图去往州城城隍阁任职,高升为一人之下诸司之上的武判官,那位枷锁将军便要挟阴阳司主官,两位本该帮助一郡风调雨顺、阴阳有序的城隍庙大员,合伙请了一伙流窜作案的江湖匪人入城,血洗了那座书香门第,阴阳司主官则早早私藏了两位美妇,金屋藏娇于郡城外的乡野僻静宅邸中。
若仅是如此,城隍爷哪怕稍稍徇私,轻判了两位辅官,也不至于沦落今天这般田地,那位生前就擅长沽名钓誉的城隍爷,明面上让诸司鬼吏帮着官府找到了那伙匪人,就地斩杀,不留一个活口,然后暗中放过了阴阳司主官,打杀了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枷锁将军,至于那两位妇人自然难逃一死,但是不曾想那书香门第有一个孩子,刚好与府上婢女玩捉迷藏,躲在了夹壁之中,而那婢女又忠心护主,故意死在了夹壁附近,以自己尸体遮掩了入口,而那个孩子最终得以侥幸逃出随驾城,十数年后,在一个世交前辈的帮助下,得以更换姓名户籍,高中榜眼,又十年,仕途顺遂,成为一郡父母官,开始着手翻案,顺藤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