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房咧嘴笑道:“如今哪来的死仗?”
关翳然犹豫了一下,含蓄说道:“接下来的沙场,一样凶险,只是不在马背上了。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不涉及什么机密,只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那就是所有大骊本土之外的驻军修士,谁都有可能,连同我关翳然在内,随时随地,无缘无故,就要暴毙,尤其是那些靠近灭国惨烈的藩属国境内,越靠近旧国京畿,或者越靠近覆灭的仙家山头,随军修士战死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我可以断言,阴险刺杀会很多,很多很多。”
虞山房哦了一声,“这不就得了,我不跑路当官,是对的嘛。凭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没我在,你不得上个茅厕都要担心屁股给人捅几刀?”
关翳然气得抓起一只青铜镇纸,砸向那汉子。
虞山房一把抓住,嬉皮笑脸道:“哎呦,谢将军赏赐。”
虞山房站起身,飞奔向房门那边。
关翳然坐在原地,没好气道:“只值个二三两银子的玩意儿,你也好意思顺走?”
虞山房停下身形,转过头,一脸嫌弃地抛回青铜镇纸,骂道:“你一个翊州云在郡的关氏子弟,就拿这破烂物件摆桌上?!我都要替关老爷子感到脸红!”
不曾想那关翳然赶紧伸出双手,接住青铜镇纸,轻轻呵了口气,小心翼翼摆放在桌上,笑眯眯道:“这可是朱荧王朝皇帝的御书房清供,咱们苏将军亲自赏给我的,其实老值钱了。”
虞山房刚刚开了门,背对着那位上柱国关氏的未来家主,高高举起手臂,竖起一根中指,摔上门后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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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人悄然落在小巷宅子的院落中。
顾璨将桌上下狱阎罗殿和仿造琉璃阁,都收起放在脚边一只竹箱内。
拿起桌上一把神霄竹打造而成的竹扇,别在腰间,笑着离开书房,打开正屋大门。
不速之客,算是他正儿八经的师父。
传闻在水牢当中因祸得福、如今有望破开元婴瓶颈的青峡岛刘志茂。
顾璨开门后,作揖而拜,“弟子顾璨见过师父。”
刘志茂笑着点头,“你我师徒之间,无需如此生分。”
两人坐在正屋大堂,匾额是宅子故人留下的,“百世流芳”。
两边悬挂的对联,也很有年月了,一直没有更换,古色古香,“开门后山明水秀可养目。关窗时道德文章即修心。”
刘志茂坐在主位上,顾璨旁坐一侧。
刘志茂打量了屋子一眼,“地方是小了点,好在清净。”
顾璨问道:“师父要不要喝酒?这边没有仙家酒酿,一位朋友的糯米酒酿倒是还有不少,不过这等市井酒水,师父未必喝的惯。”
刘志茂摆摆手,笑道:“喝酒就算了。”
顾璨便不再多说什么,面带微笑,正襟危坐。
刘志茂笑问道:“师父先前与一位宗门供奉走了一趟外边,如今与大将军苏高山算是有点情分,你想不想投军入伍,谋个武将官身?”
顾璨摇头笑道:“弟子就不挥霍师父的香火情了。”
刘志茂也没有强求,突然感慨道:“顾璨,你如今还没有十四岁吧?”
顾璨点点头。
刘志茂沉默片刻,“师父如果破境成功,跻身上五境,作为供奉,可以跟真境宗提出三个请求,这是姜宗主一早就答应下来的。我打算与真境宗开口,割出一座青峡岛和素鳞岛在内的藩属岛屿,一并赠送给你。”
顾璨神色自若,并不着急说话。
刘志茂继续说道:“师父不全是为了你这个得意弟子考虑,也有私心,还是不希望青峡岛一脉的香火就此断绝,有你在青峡岛,祖师堂就不算关门,哪怕最终青峡岛没能留下几个人,都没有关系,如此一来,我这个青峡岛岛主,就可以死心塌地为姜尚真和真境宗效命了。”
顾璨问道:“师父需要弟子做什么?师父尽管开口,弟子不敢说什么万死不辞的漂亮话,能够做到的,一定做到,还会尽量做得好一些。”
刘志茂一脸欣慰,抚须而笑,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帮着青峡岛祖师堂开枝散叶,就这么简单。但是丑话说在前头,除了那个真境宗元婴供奉李芙蕖,其余大大小小的供奉,师父我一个都不熟,甚至还有潜在的仇家,姜尚真对我也从不真正交心,所以你全盘接下青峡岛祖师堂和几座藩属岛屿,不全是好事,你需要好好权衡利弊,毕竟天降横财,银子太多,也能砸死人。你是师父唯一入眼的弟子,才会与你顾璨说得如此直白。”
顾璨说道:“那弟子再好好思量一番,最迟三天,就可以给师父一个明确答复。”
刘志茂点头道:“如此最好。小心怕死,谋而后动,不惜搏命,赌大赢大,这就是我们山泽野修的立身之本。”
顾璨点头道:“师父教诲,弟子铭记在心。”
说到这里,顾璨笑道:“早些年,自以为道理都懂,其实都是懂了个屁,是弟子顽劣无知,让师父看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