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撇撇嘴,“水龙宗不也没说什么。”
火龙真人当然知道这里边的更多曲折,不是什么简单的是非善恶,可世间万事,终究可以看个大致的结果。而结果,往往又是下一段因果的起因。就像那湖上涟漪,看遍大水很难,可每一道涟漪的波浪起伏,那一起一落,身为修道之人,若是都看不真切,还修什么道。
老真人沉声道:“如果不是贫道与那人有旧,你以为贫道愿意与你废话半句?”
李源叹了口气,不再装傻扮痴,神色萧索,无奈道:“水龙宗的兴衰,香火的增减,我看了好多年,死了好些个希望,如今觉得无甚意思了。这一代宗主,孙结人是不错,可又能如何?我又不是没有想过让水龙宗中炼了济渎中祠,但是我曾经看重的先后两人,都没能当上宗主,其中一个还算是被我和水龙宗合伙害死的。水龙宗寄人篱下,被我恶心了一年又一年,是他们自找的。”
火龙真人似乎有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冥顽不化的玩意儿!”
在山上,画龙点睛,顽石点头,对牛弹琴,鸡同鸭讲,哪个说法不是学问。
唯独神仙之别,最聊不到一块去。
火龙真人便说道:“你就尝试着好好做个人吧。”
李源恼羞成怒道:“火龙真人,别仗着道法高就欺负我啊!”
火龙真人一巴掌按住这位水正少年的脑袋,笑呵呵问道:“欺负你咋的了?”
李源欲哭无泪,皱着脸道:“那我就听老真人的,乖乖做个人吧。”
火龙真人轻轻一巴掌拍下,打得李源直接撞入湖底大坑当中,笑骂道:“记打不记好的东西。”
李源躺在坑底装死。
火龙真人身形飘落在大坑当中,正色道:“就别把自己真的当做那高高在上的神祇。”
李源睁开眼睛,“万一两头不靠,岂不更加糟心。”
火龙真人摇摇头,“自以为是,
果然难教。”
李源双手枕在后脑勺下,神色木然道:“我就是一只抬头不见天日的井底之蛙啊。”
火龙真人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
李源哀叹一声,老子又白白挨了一巴掌。
————
火龙真人缓缓走入凫水岛府邸。
陈平安已经醒来,在院子里看着张山峰在打拳。
见着了老真人,陈平安刚要行礼,火龙真人摆摆手,“累也不累,有心即可,贫道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去屋里边,瞧瞧你的第三件本命物,若无纰漏,便趁早炼化了,上山修行,想得多,没问题,可不意味着做事情就得一定要慢。再者走得慢,也不是说就真是一步一步慢悠悠,陈平安,你得仔细捋清楚两者差别。”
陈平安默默记在心里,放在心头。
张山峰停下拳法,与师父和陈平安一起走入屋内。
陈平安小心翼翼从咫尺物当中,取出那些山顶道观供奉的木像碎块。
火龙真人一拂袖,屋内出现一层好似幽绿桌面的气机涟漪,平整光亮如镜面。
陈平安又取出道观地面铺就的三十六块青砖。
一百二十二片碧绿琉璃瓦。
还有从那棵绿竹上搜刮来的一大丛竹枝、一大堆竹叶。
火龙真人问道:“走过很多个洞天福地,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家当?”
陈平安摇头道:“都是在一个地方找来的。”
到底没好意思说是“捡来的”。
火龙真人眼神古怪,“你土匪啊?”
陈平安刚要掏出其余几件山上宝物,便只得收手。
与“孙道人”买来的一把仕女团扇,一对龙王篓。还有后来黄师赠送的古镜,以及那块道门心斋牌,回文诗玉镯和一把树瘿壶。
原本打算都让老真人掌掌眼,估个价来着。
火龙真人再次瞥了眼一大堆碎木后,不着急道破天机,只是指向那些青砖,“坚韧程度不输世间剑修梦寐以求的斩龙台,因为有道法真意浸润许多年,里头蕴含的那些水运精华,只是一点表象,若是舍青砖而取水运,便搁置不理,才是一等一的暴殄天物。”
陈平安便看了眼一旁的张山峰。
火龙真人笑道:“送什么送,自个儿留着!这三十六天罡之数,本就是契合道缘的证明,少了一块都不成事。”
老真人指了指陈平安一处关键窍穴,“人身小天地,罡者四正为罡,取四方之正中,乃吾心也。天上天罡,阴阳之精,真土也。一虚一实,都是我们道门的大说法。你不是炼化了五色土为五行之土本命物吗?刚好,将三十六块青砖好好中炼了,作为那座心中山岳的山根,还能养护修士心思,一举两得,但是炼化此物,需要消耗大量灵气,塑造山根一事,可不简单。回头贫道传你一门口诀,龙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