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看过两本文人笔札,都有讲鬼怪与世情,一位文人曾经身居高位,告老还乡后写出,另外一位落魄书生,科举失意,终生不曾进入仕途,我看过了这两本笔札,一开始并无太多感触,只是后来游历途中,闲来无事,又翻了翻,便嚼出些余味来。”
“站得高看得远,对人性就看得更全面。站得近看得细,对人心剖析便会更入微。”
说到这里,陈平安感慨道:“大概这就是行万里路、读万卷书的好了。”
陈平安突然笑了起来,“那个不敢御风的朋友,学问驳杂,让我自惭形秽,曾经我随口了问他一个问题,若是我家乡小巷的头尾,墙根各有一株小草儿,离着明明那么近,却始终枯荣不可见,若是开了窍,会不会伤心。他便认真思量起了这个问题,给了我许许多多匪夷所思的玄妙答案,可我一直忍着笑,李姑娘,你知道我当时在笑什么吗?”
李柳会心一笑,“在那泥瓶巷,鸡犬往来,尤其是母鸡经常带着一群鸡崽儿,每天东啄西啄,哪里会有花草。”
陈平安笑得合不拢嘴,使劲点头。
李柳突然收敛了笑意,弯腰作揖,“感谢先生教诲。”
陈平安愣在当场,不明白李柳这是做什么?我只是与你李姑娘散心闲聊,难不成这都能悟出些什么?
陈平安当下唯有一个念头,自己果然不是什么修道胚子,资质平平,所以此次狮子峰练拳过后,更要勤勉修行啊。
李柳起身后,告辞一声,竟是拎着食盒御风去往山脚店铺。
陈平安一头雾水,返回那座神仙洞府,撑蒿去往镜面处,继续学那张山峰打拳,不求拳意增长丝毫,只求一个真正心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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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妇人在布店柜台后打算盘,翻着账本,算来算去,唉声叹气,都大半个月了,没什么太多的进账,都没个三两银子的盈余。
比起陈平安先前在铺子帮忙,一两天就能挣个三两银子,真是人比人,愁死个人。也亏得在小镇,没有什么太大的开销,
妇人看着柜台上的那盏灯火,怔怔出神,然后转头望向那个傻啦吧唧站在不远处的汉子,怒道:“李二,你杵这儿做啥,能当油灯使唤啊?”
李二摇摇头。
理解。
最近买酒的次数有点多了,可这也不好全怨他一个人吧,陈平安又没少喝酒。
妇人好似看穿李二那点小心思,恼火道:“花钱心疼是一回事,招待陈平安是另外一回事,你李二少扯陈平安身上去,你有本事把你喝的那份吐出来,卖了钱还我,我就不怨你!成天就是瞎晃荡,给人打个短工什么的,一年到头,你能挣几两银子?!够你喝酒吃肉的?”
李二闷闷道:“陈平安马上就要走了,我戒酒半年,成不成?”
不曾想一听说陈平安要离开,妇人更气不打一处来,“闺女嫁不出去,就是给你这当爹拖累的,你有本事去当个官老爷瞅瞅,看来咱们铺子上门求亲的媒婆,会不会把咱家门槛踩烂?!”
李二不吭声。
妇人哀怨道:“以后若是李槐娶媳妇,结果女儿家瞧不上咱们家世,看我不让你大冬天滚去院子里打地铺!”
李二挠挠头。
妇人刚要熄了油灯,突然听到开门声,立即小跑绕出柜台,躲在李二身边,颤声道:“李柳去了山上,难不成是蟊贼登门?等会儿要是求财来了,李二你可别乱来,铺子里边那些碎银子,给了蟊贼便是。”
李二嗯了一声。
所幸开门之人,是她女儿李柳。
妇人便立即一脚踩在李二脚背上,“好嘛,若是真来了个蟊贼,估摸着瘦竹竿似的猴儿,靠你李二都靠不住!到时候咱俩谁护着谁,还不好说呢……”
妇人絮絮叨叨骂着汉子。
熄了油灯,一家三口去了后院,妇人没了气力骂人,就先去睡了。
李二与李柳坐在一条长凳上,李柳凭空变出一壶仙人酒酿,李二摇摇头。
若是真是贪杯的人,真要喝那好酒,李二什么喝不上。
李柳这一次却坚持道:“爹,破例一回。”
李二有些奇怪,接过了那壶酒,却没有揭开泥封,小声笑道:“余着,回头与李槐一起喝,他这个岁数,差不多也可以喝酒了,到时候就说是狮子峰老仙师赏赐下来的。”
李柳笑着不说话。
李二说道:“你娘其实想过很多次,回宝瓶洲那边去,毕竟那边有亲戚,街坊邻居都是世世代代的熟悉门户,不会像这边,终究是外人,所以你娘说出口时候,我是答应了的。不过后来你娘自己反悔了,说李槐好歹在书院求学,再给人欺负,也不会太过分。你不一样,到底是个女儿,她放心不下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