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他郑大风刚好是一个看大门的。
郑大风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落魄山缺了他,真不成,他安安静静等了半天,郑大风突然一跺脚,怎个岑姑娘今夜练拳上山,便不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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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打开铺子大门,见着了陈平安与崔东山都在,便有些尴尬。
若只是年轻山主,倒还好,可有了崔东山在一旁,石柔便会心悸。
去了后院,陈灵均打着哈欠,站在天井旁。
陈平安让石柔打开一间厢房屋门,在桌上点燃灯火,取出一大摞笔记、或是官府或是自己绘制的山水形势图,开始讲述济渎走江之事,同时取出了一颗颗篆刻有姓名、门派的黑白棋子,例如那水龙宗济渎李源、南薰殿水神娘娘便是白子,还有济渎最东边的春露圃谈陵、唐玺、宋兰樵等修士,此外还有云上城、彩雀府,相对位于北俱芦洲中部的浮萍剑湖等,至于相对数目较少的黑子,主要是崇玄署杨氏,陈平安关于这些放在桌上不同位置的棋子,笑着解释说棋子是这般,但是人性,不讲究非黑即白,我只是给出一个大致印象,等到你自己去走江的时候,不可以死搬硬套,不然会吃大亏。
看着桌上那条被一粒粒棋子牵连的雪白一线。
陈灵均憋了半天,才低声说道:“谢了。”
陈平安有些意外,便笑着打趣道:“大半夜的,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
陈灵均恼羞成怒道:“反正我已经谢过了,领不领情,随你自己。”
陈平安有些乐呵,打算为陈灵均详细阐述这条济渎走江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都得慢慢讲,多半要聊到天亮。
崔东山眯眼说道:“劳烦你这位大爷用点心,这是你老爷拿命换来的路线。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准备妥善的走江了。”
陈灵均有些神色紧张,攥紧了手中那摞纸张。
陈平安摆摆手,“没这么夸张,北俱芦洲之行,游历是主,走江是次,不用对我感恩,但是你切记,这是你的大道根本,不上心,就是对你自己不负责,以往在落魄山上,你与陈如初都是蛟龙之属,想要埋头修行,都使不出劲,我便从来都不说什么,对吧?可是这一次,你务必要改一改以往的惫懒脾气,你如果事后被我知道,敢将济渎走江,随随便便视为儿戏,我宁肯让人将你丢回落魄山,也不会由着你瞎逛荡。”
说到这里,陈平安正色沉声道:“因为你会死在那边的。”
陈灵均点点头,“我知道轻重。”
陈平安笑道:“我相信你。”
陈灵均望向陈平安,对方眼神清澈,笑意温暖。
陈灵均便也心静下来。
陈平安笑着取出笔墨纸张,放在桌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可能说得细且杂,你要是觉得十分重要的关键人事,便记下来,以后动身赶路,可以随时拿出来翻翻看。”
崔东山说道:“只差没有亲自替这位大爷走江了。”
陈灵均刚要落座,听到这话,便停下动作,低下头,死死攥住手中纸张。
陈平安看了眼崔东山。
崔东山便举起双手,道:“我这就出去坐着。”
崔东山果真出了门关了门,然后端了板凳坐在天井旁边,翘起二郎腿,双手抱住后脑勺,蓦然一声怒吼:“石柔姑奶奶,瓜子呢!”
石柔怯生生道:“马上。”
她都忘了掩饰自己的女子嗓音。
本来在骑龙巷待久了,差点连自己的女子之身,石柔都给忘得七七八八,结果一遇到崔东山,便立即被打回原形。
陈平安拍了拍陈灵均的肩膀,“崔东山说话难听,我不帮他说什么好话,是真的难听。但是你不妨也听听看,除了那些无理取闹,每一句我们觉得难听的话,多半就是戳中了心窝子的言语,我们可以脸上不在意,但是心里得多嚼嚼,黄连味苦,但是可以清热清心。大道理我就说这么多,反正此次分开后,就算我想说,你想听,都暂时没机会了。”
陈灵均默默记在心中,然后疑惑道:“又要去哪儿?”
陈平安笑道:“倒悬山,剑气长城。”
陈灵均埋怨道:“山上好多事,老爷你这山主当得也太甩手掌柜了。”
他原本想说怎么不早点返回落魄山,只是到底忍住了没说。
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谁都可以说这句话,唯独他陈灵均最没有资格。
陈平安点头道:“接受批评,暂时不改。”
陈灵均咧嘴一笑。
陈灵均端坐提笔,铺开纸张,开始听陈平安讲述各地风土人情、门派势力。
陈灵均在纸上写下一件注意事项后,突然抬头问道:“老爷,你以后还会这样吗?”
陈平安疑惑道:“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