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让魏檗放心。
姜尚真笑道:“一开始只是砸钱的肉疼事,处理山上山下事务的麻烦事,等到经营久了,才会有真正的糟心事,在等着你。山主要做好心理准备。”
往福地砸下的神仙钱的多寡,决定了修道之人的数量,以及修道瓶颈的高度,下等福地,任你资质超群,也很难跻身洞府境,哪怕是湖山派俞真意这种搁在浩然天下,便是板上钉钉上五境修士的修道奇人,在当年藕花福地,一样被阻滞在龙门境瓶颈上。跻身中等福地后,修道天才,就会地仙可期。而云窟福地历史上的一次大劫难,姜尚真就是被一位悄悄破镜的玉璞境修士,暗中勾结数位地仙,摒弃仇怨,一起围杀姜尚真这位微服私访的福地“老天爷”,试图彻底脱离姜氏控制,造就出一场自古未有的“天人相分”格局。
这其中,当然也有玉圭宗某些敌对势力的潜心谋划,不然仅凭福地修士,绝对不会有这等手笔。
姜尚真便娓娓道来,将这桩云窟福地秘史详细说了一遍。
姜尚真开始为那场灾殃盖棺定论,“虽说事后我以雷霆之怒的姿态,带人杀穿云窟福地,但事实上,我并不痛恨那些功亏一篑的福地顶尖修士,相反,我会觉得他们可悲可敬又可怜,可怜是他们辛苦修道百年数百年,其中有人还修出了个前无古人的玉璞境,就那么死了。可敬是有那份胆识气魄,可悲之处,是他们误以为自己成事了,云窟福地没了姜尚真,就可以从此自由,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姜氏家主,是可以换人的,更是可以被人扶持为傀儡的,等到新官上任三把火,作为成为姜氏家主的代价,与人偿还人情也好,还钱也罢,意味着云窟福地,最短也要遭受百年灾难。”
姜尚真感慨道:“但是这种道理,只要是我姜尚真来讲,一开始便站不住脚,注定说不通。我也觉得那些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们,没有任何错,换成我是他们,一样会有此作为,唯一的区别,无非是更加隐忍,谋划更加全面,与幕后主使的买卖,帮着福地多讨要点便宜。”
姜尚真对陈平安笑道:“世事古怪,好事未必来,坏事一定到,并非我故意说些晦气话,而是山主现如今,就可以想一想未来的应对之策了。人无远虑,难挣大钱。”
陈平安说道:“做事先想错,是我为数不多的好习惯。”
姜尚真笑着点头,喝完酒,准备御风离去。
龙泉剑宗打造的信物剑符,这段时日,姜尚真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大肆收刮了十数把,全是高价买来。
阮邛的两位嫡传弟子,董谷和徐小桥差点打算专门为这位来历不明的野修供奉,专门开炉铸造一堆符剑,结果被难得训斥弟子的阮邛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平安拦下姜尚真,从令牌咫尺物当中取出那块道家斋戒牌。
姜尚真惊讶道:“这是当了落魄山供奉的好处?”
陈平安笑道:“是送给那孩子的礼物。”
姜尚真收下了那块有些岁月的斋心牌,啧啧道:“一样东西两份人情,山主做买卖的境界,我周肥自愧不如。”
陈平安提醒道:“千万别教出一个混世魔王。”
姜尚真说道:“如今的书简湖,没有下一个顾璨的成长土壤了。”
陈平安神色淡然道:“希望如此吧。”
姜尚真叹了口气,说道:“闲的是野修周肥,真境宗宗主和姜氏家主还是很忙的,所以这趟回了书简湖,那场盟友见面,我可能会让下边的人代为出面,可能是刘老成,或者是李芙蕖,反正不会是咱们真境宗那位截江真君。”
陈平安笑着点头,“这两个都可以。”
接下来陈平安会在牛角山渡口登船,乘坐披麻宗下次南下的跨洲渡船,直接去往老龙城,在这南下途中,要见两拨人,一拨人是披麻宗和春露圃,商议三方合作的具体细节,第二拨便是姜尚真在内,围绕藕花福地形成的盟友,老龙城范二,孙嘉树,既然如今福地已经提升为中等福地,也有不少事情要重新谈一谈。
在等待披麻宗渡船重新南下期间,等到魏羡和裴钱回到落魄山,崔东山就会带着魏羡一起离开龙泉郡。陈平安打算乘坐自家龙舟,带着裴钱一起去趟大隋山崖书院。
必须要去。
因为落魄山祖师堂的建成,陈平安无比希望当时能够出现在场的人,有李宝瓶,李槐,林守一,于禄,谢谢。
人难称心,事难遂愿。
而陈平安曾经与陆抬说过自己的愿望,那就是希望将来有一天落魄山,当年自己一步一步陪着走去书院求学的他们,以后可以在落魄山上,或是龙泉郡自家的某座山头上潜心治学,他们不是落魄山人氏,不在谱牒上记名,落魄山就只是有那么一个地方,山清水秀藏书多,每逢开春,便会杨柳依依,草长莺飞,让他们五人可以在未来人生路上的某段岁月里,哪怕很短暂,依旧可以离着小镇那座学塾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