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檗站在山脚那边,与被自己临时喊来的朱敛一起缓缓登高。
魏檗笑道:“亏得如今龙泉剑宗管事的,不是阮师傅,而是秀秀姑娘,不然就算是我,也未必遮掩得住全部。”
朱敛神色并不轻松,“那女子身份确定了?”
魏檗点头道:“正是陈平安让我们寻找的那位渡船女子,打醮山渡船春水。”
当年跨洲那条渡船坠毁在朱荧王朝境内之后,她侥幸活了下来,化名石湫,在一座仙家小山头,通过镜花水月揭露了天君谢实与大骊宋氏勾结,嫁祸给朱荧王朝。
关于这件事,其实大骊皇帝御书房都专门商议过,如果不是国师崔瀺觉得这点泄密,所谓的事情败露,根本无所谓,或者说崔瀺正是希冀着凭借此事,勾引大鱼咬饵,不然哪怕那位渡船婢女被人悄悄带走,以如今大骊谍报的交织成网,一个下五境女子修士,就算有高人营救,一样难逃一死。
朱敛问道:“事情很麻烦啊。”
魏檗笑道:“这是当然,不麻烦我能喊你来?这种事情,看似可大可小,终究最犯忌讳。”
朱敛说道:“也不麻烦,我确定一事即可。”
魏檗点点头,“你心中有数就行,我反正名声烂大街了,不怕这一桩。”
朱敛摇头道:“没这么轻巧,行了,我认识路,自己走就是了,你回披云山,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魏檗皱了皱眉头。
朱敛说道:“香火情想要长远,就别糟践了。魏兄,咱们朋友归朋友,事情归事情,既然是朋友,有些事情,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
魏檗笑道:“那我先盯着拜剑台周边,一有风吹草动,到时候我们商议出个章程就行。”
朱敛点了点头。
朋友为人厚道,得以厚道还之。
这就是江湖道义。
早先将那一行人从北岳地界边缘“拘押”到拜剑台的魏檗,身形消散。
朱敛见到了风尘仆仆的一行人。
剑气长城的金丹瓶颈剑修崔嵬,一头雾水,只是守着那拨莫名其妙出现在山头的人。
一位复姓独孤的公子哥,婢女蒙珑,以及一位名叫石湫的女子。
朱敛到了之后,与崔嵬点点头,后者御剑离去。
朱敛望向那个真名春水的女子,问道:“春水姑娘,我就两个问题,请你坦诚相告。”
那个婢女蒙珑有些神色不悦。
脸色惨白的公子哥却神色自若。
春水点点头。
朱敛神色和善,笑问道:“第一,是春水姑娘自己想来找我家少爷?第二,是何时才有这么个念头的?是渡船坠毁之后,便想要在异乡找到唯一信得过的人,还是如今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为之?”
春水眼神清澈,说道:“之前从来没想过要找陈平安,现在之所以反悔了,是因为连累独孤公子被追杀,我只希望独孤公子能够活下去,陈平安可以将我交给大骊王朝。”
春水略作停顿,笑容真诚,“可能很幼稚,却是真心话。”
朱敛点了点头,微笑道:“我信得过春水姑娘。”
然后佝偻老人笑眯眯转头,“朱荧王朝流亡四方的天潢贵胄,对吧?”
独孤公子点头道:“确实如此,不敢蒙骗前辈。我真名独孤端顺,如今化名邵坡仙,亡国之人,实在是暂时还不想死,才出此下策,以恩情要挟石湫姑娘,带我来这落魄山寻求庇护。”
朱敛问道:“是觉得到了落魄山一定能活,还是病急乱投医?”
独孤公子说道:“后者。”
他们三人这一路逃难,先后经过了两场截杀,一场是意外的狭路相逢,一场是大骊随军修士有备而来。
朱敛笑了,“你之于春水姑娘,有何恩情?说说看,我只是落魄山上管些琐碎事的,读书少,见识浅,真要好好请教独孤公子了。”
孤独端顺哑然。
之所以涉险救走“石湫”,他当然动机不纯,绝非什么光风霁月的侠义之举。
婢女蒙珑面容凄苦。
怎的自己公子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了?
朱敛沉默片刻,问道:“最后一场厮杀,发生在何处?”
独孤端顺说道:“南涧国周边,距离大骊龙州极远,之所以被截杀,是大骊随军修士当中,有人持有朱荧王朝的传国玉玺,能够循着蛛丝马迹找到我,厮杀过后,我先佯装南下,中途我自行打断人身小天地当中的龙脉,再悄然北上,应该没有被大骊盯梢。”
年轻人的言语,可谓简明扼要。
至于其中的凶险万分,以及付出的代价,不足为外人道也。
朱敛问道:“邵坡仙,你是愿意在一亩三分地苟延残喘,还是慷慨殉国?”
独孤端顺笑道:“老前辈此问多余了。”
朱敛点点头,望向那个身世惨淡的北俱芦洲女子修士,笑道:“春水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