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河畔茅屋走出一位男子,行走在雨幕当中,衣衫不濡。
左右站在河边,黄豆大小的雨滴急促敲击河面,无比嘈杂。
雨幕加上夜幕,天地愈发深沉晦暗。
桐叶宗鼎盛之时,地界广袤,方圆一千二百余里,都是桐叶宗的地盘,宛如一座人间王朝,主要是灵气充沛,适宜修行,那场变故之后,树倒猢狲散,十数个藩属势力陆续脱离桐叶宗,使得桐叶宗辖境版图骤减,三种选择,一种是直接自立山头,与桐叶宗祖师堂更改最早的山盟契约,从藩属变成盟友,占据一块昔年桐叶宗划分出去的风水宝地,却不用上缴一笔神仙钱,这还算厚道的,还有的仙家门派直接转投玉圭宗,或是与邻近王朝缔结契约,担任扶龙供奉。
雨势渐小,河畔茅屋这边来了三位客人,一位紫袍仙人,正是曾经与左右数次交手的桐叶宗宗主傅灵清,仙人境,属于强行破开的玉璞境瓶颈,使得大道折损,终生止步于仙人境。傅灵清的破境,是无奈之举,若非如此,桐叶宗如果没有一位强势仙人坐镇,根本守不住那份摇摇欲坠祖宗家业,由此可见,傅灵清与中兴老祖杜懋的性格差异。
傅灵清身边跟随一对年轻男女,女子身穿盘金衫子,水红绫裙,衣裙之外罩有一件如云雾缥缈的龙女仙衣湘水裙,脚踩一双出自百花福地的绣花鞋,名为于心。
风流倜傥的年轻男子名为李完用,背有一把长剑,长剑名为“螭篆”,是一件桐叶宗屈指可数的杀伐重宝。
于心和剑修李完用,加上杜俨,秦睡虎,被誉为桐叶宗年轻一辈的中兴四人,成长极快,俱是一等一的修道大材,这就是一座大宗门的底蕴所在。
桐叶宗如今哪怕元气大伤,不谈天时地利,只说修士,唯一输给玉圭宗的,其实就只是少了一个大道可期的宗主姜尚真,和一个天资太好的下宗真境宗宗主韦滢。撇开姜尚真和韦滢不说,桐叶宗在其它方方面面,如今与玉圭宗依旧差距不大,至于那些散落四方的上五境供奉、客卿,先前能够将椅子搬出桐叶宗祖师堂,只要于心四人顺利成长起来,能有两位跻身玉璞境,尤其是剑修李完用,将来也一样能够不伤和气地搬回来。
宗主傅灵清来到左右身边,称呼了一声左先生。
左右点点头。
傅灵清说道:“连同我们桐叶宗在内,一洲所有仙家渡船、符舟、练气士所有咫尺物和方寸物,都已经被书院征用,开始尽可能运载沿海百姓离乡避难,至于其中一些仙家势力为求自保,不愿倾囊相助,也在所难免,书院君子贤人们一番申饬过后,只能说是略有好转,大局难改。不过姜尚真已经率先打开云窟福地的禁制,大举接纳玉圭宗辖境百姓。至于那座四象大阵,随时可以开启,抵御妖族大军的更改天时地利。”
提及姜尚真和他那座云窟福地,傅灵清有些佩服,一旦涌入大量凡夫俗子,天地灵气就会被逐渐瓜分和浸染,原本一座上等福地就要跌为中等福地。而这种“跌境”,不比修士问道,几乎是不可逆的,因为福地的品秩高低,其实就是用神仙钱砸出来的灵气,灵气一旦被千百万的凡俗夫子瓜分殆尽,至多被均摊为一份份忽略不计的延年益寿,但是对于福地的修道之人而言,好似天幕低垂,大道压制越来越明显,大道成就就会越来越“低矮”。
所以设身处地,换成傅灵清住持云窟福地,光是弹压福地本土修士一事,就要焦头烂额,倍感为难。
而桐叶洲山头、修士在历史上,是出了名的习惯各扫门前雪,
例如至今桐叶洲还是没有一条跨洲渡船,反观小小宝瓶洲,老龙城都拥有数条渡船,此外从无剑仙去往剑气长城历练,而浩然天下的下宗选址都不会选择桐叶洲,等等。
左右说道:“姜尚真总算做了件人事。”
人做的事情。
早知道如此,当初御剑远游路过大泉王朝蜃景城,左右那一剑问候就该客气些。
傅灵清没有接话,毕竟如今姜尚真是玉圭宗的一宗之主。虽然境界最高者,还是老宗主荀渊,但是按照山上规矩,名义上,姜尚真已是当之无愧的一洲仙家领袖,就像昔年的傅灵清。傅灵清很清楚,太平世道,这个虚名,很能裨益宗门,可在天翻地覆的大乱世当中,这个名头会很要命。
傅灵清转移话题,感慨道:“若是有那宝瓶洲的山岳渡船,转移百姓进入大山头得到庇护,就会便捷很多。”
左右摇头道:“除了笃定能够吞并一洲的大骊宋氏,没有几个王朝敢这么大举借债打造山岳渡船。”
那种匪夷所思的渡船,是名副其实的以炼化一地山河,规模之大,比世间跨洲渡船更加夸张,大骊宋氏是因为先后有墨家支脉、主脉的鼎力支持,才有机会建成。
傅灵清感慨道:“水落石出之后,才知晓一国君主,魄力犹胜山上仙师。可惜再无机会拜访那位大骊先帝了。”
一份私心,以己之欲,也做得成一桩力挽狂澜的壮举。
当下整个浩然天下的山上修士,对于宝瓶洲国师崔瀺联手大骊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