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佝偻的老婆婆躬着身子拄着拐杖提着灯笼一语不发在前头引路,凤莲华低着头跟在李癞头的后面,一行人最终步入了一间花厅。
晚风吹拂红纱,正中镂花金漆木椅上坐着容色艳丽的女子,玫瑰红的长裙及踝,露出绣工精致的绣花鞋。
她手臂挽着轻绡,纤纤玉手执着一只白瓷玉杯,轻轻晃动,里头的深绿色茶叶也跟着晃动。
“迟了三天。”女子轻启红唇,平静的语气意外叫人听出五分责备。
她就是钟慧?
凤莲华低下头去,心思百转。
李癞头僵硬的回答:“连下几日暴雨,山路塌了,就耽搁了两天。”
“说好的十六个女子怎么少了两个?”钟慧用杯盖碰了碰杯沿,吹了口热气,状似漫不经心的问着。
“这……唉,路上病死了。”李癞头就知道钟慧会问起,早在心里想好了应付之策。
钟慧显然是不信的,冷哼一声:“该不会是你路上馋,把她们给吃了吧?”
“那哪敢,钟姑娘要相信我李癞头的人品。”
钟慧嗤然笑:“你有什么人品?”
她说着,眸光一转,捕捉到了一直站在李癞头后面的凤莲华,不由得蹙了蹙眉:“这人是谁?面生的很。”
“新招的手下,办事伶俐又牢靠,所以就带过来了。”
钟慧将茶杯重重往下一搁,拍着桌子训:“胡闹,不是什么人都能往这里带的,尤其现在局势复杂,万事不能出一丁点差错,否则免不了落得个尸首无存的下场。”
李癞头沉默。
钟慧还要训,凤莲华却媚笑着开口:“钟大人,俺跟癞哥从小一块长大,所以癞哥对俺好,这次也是想捞点银子混口饭吃,所以厚着脸皮求着要一块来。癞哥是个好人不忍俺饿死街头就带俺过来了,俺真不知道这事儿重要,俺这就出去,请钟大人千万不要怪俺癞哥。”
说完,凤莲华就往外走。
钟慧眸光深晦,见凤莲华步伐轻快,丝毫没有留恋的样子,不由得睨向了李癞头:“没想到你唯利是图还会如此好心,收了个懂得感恩的手下也算你的本事。”
她顿了顿,叫住了凤莲华:“回来,你叫什么?”
凤莲华咧嘴笑,活脱脱的土包子形象:“俺叫黑泥鳅。”
李癞头大大的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钟慧满意的点点头:“以后跟着李癞头好好干罢!行了,你们带着姑娘们入库,然后过来拿银子。”
听到“入库”两个字,被拐来的女子都变了脸色,凤莲华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过去,示意她们安心。
“嘭——”
哪知素香突然冲了出来倒在了地上,朝钟慧投去哀求的目光。
凤莲华手心捏了把汗,脑中的弦骤然绷紧。
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李癞头飞快回神,将素香揪回来并甩了她一巴掌,才对钟慧道:“这个最不乖,路上好几次想逃跑,到这儿了还想跑,真是不识抬举。”
顺便狠狠瞪了素香两眼:想死不要拉上老子垫背,老子的毒还没解呢。
素香飞快摇头,一直“呜呜呜”的叫,李癞头又给了她一巴掌:“打两下就乖了,这贱人就是烦,钟姑娘,赶紧入库吧!”
钟慧缓缓眯着眼睛。
凤莲华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下一秒,钟慧朝站在身边的佝偻婆婆努了努嘴:“让她说话。”
素香朝凤莲华投去得意的目光: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就是故意报复,等她们全部被锁入仓库就永不见天日了,而她——是绝对不会救她们的。
凤莲华的空口诺言她根本就不信,她只知道自己得罪了她,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管她有什么计划,她都不会让她如愿。
李癞头想要阻止,但是在钟慧威压十足的眼神下,整个人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佝偻婆婆撕掉了素香嘴上的黑胶。
“欸,俺来吧,这点小事哪能让婆婆动手。”凤莲华的手比婆婆的手更快一步。
钟慧微微不满,但还是挥手让婆婆退下:“你想说什么?”
“我,我……”素香支支吾吾的,每当她想什么时,都会被凤莲华指缝间夹着的银针针芒给刺痛了眼。
“我就说这贱人烦吧,‘我’了半天屁都没放出来一个,钟姑娘甭听她讲。”李癞头不得不佩服凤莲华的手段。
钟慧也被磨得没有耐心了:“算了算了,赶紧弄下去吧。”
脑中的弦——松了。
凤莲华不动声色的吐了口气,将银针收回袖子里,重新封了素香的嘴巴。
佝偻婆婆前头带路,凤莲华跟在后头。
一步跨出门槛。
细风无端刮起。
佝偻婆婆回身一掌,凤莲华立刻旋身一转,疾退两步,脑海中的弦——断了。
她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