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明已经消瘦了很多。
放在被子外面的手,上面布满了输液留下来的针孔,因为消瘦。手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舒先生。小雅来了。”江波走到床头。轻轻对着舒清明说了一声。
舒清明挣扎着坐起了一些,看见白小雅,眼中有了些神采。
江波将他的氧气罩取下。“我在外面等您,有需要随时吩咐。”
舒清明点了点头。江波便默默出去了。
白小雅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舒清明,就这样在自己眼前被病痛折磨成了一个真正的老人。她心里也挺受震动的。
“还好吗?”白小雅不擅长对人嘘寒问暖,只是随心的问了一句。
之前对舒清明彻骨的恨。也没有那么明显了。
“小雅,你来了。”舒清明嗓音干涩,也没有什么力量。
怕白小雅担心,他又补充道:“我这是老毛病了,没事。”
白小雅点点头。这样的见面难免还是有些不自在,毕竟她和这个虽然是生父的人却真的是一点也不熟。
不仅不熟。相反,她还挺恨他。
“小雅。你能来见我,我真的很开心。我知道你怪我,但我知道,这都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舒清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难免费力。喘着气,连声咳了起来。
“你还是躺下吧。”白小雅站起来,本想去扶他躺下,又缩回了手。
舒清明摆摆手,“没什么,我没什么。”
白小雅见他强撑着精神,不知为何对他的恨又少了几分。
“我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弥补当年我对你和你母亲犯下的错,老天爷也惩罚了我。”
舒清明歇息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继续:
“让我眼瞎娶了一个心如毒蝎的女人做妻子,让自己后半生出尽洋相,又无法和自己的亲生女儿相认。
白小雅听得出来,他声音里的悲痛。
“你别多想了,好好养病吧,先把身体养好。”白小雅尽力安慰他。
“我现在最担心就是你和蕾蕾,我对你的遗憾这辈子是弥补不了了,你要好好和林柏在一起,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蕾蕾心高气傲,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妹妹,我教训过她了,以后如果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舒清明大概也知道舒蕾对白小雅的怨念,说着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咳嗽的更厉害了。
白小雅连忙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他嘴边。
舒清明喝了两口,白小雅为他拍了拍胸口。
舒清明伸出一只无力的手,紧紧地攥住了白小雅的手,老泪**。
“小雅,你和蕾蕾我谁都不想你们有任何闪失,答应我,对她多宽容点。”
白小雅心里很不是滋味,舒清明就连在病中,就连在这个时候,心心念着的还是舒蕾。
但白小雅本来也没有对这个父亲抱什么希望,便机械地点点头。
“小雅,有一件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要告诉你。”
舒清明强打起精神道:“当年你外公破产是因为被林树榆设计陷害的,你母亲出车祸那晚,正是和他在一起,找他去质问。”
白小雅一下子站了起来。
林树榆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从林母的嘴里听到过几次,也从报纸上见过,他不是别人,偏偏就是林柏的爸爸。
命运原来会如此地开玩笑。
原本对母亲离世的恨,随着冯芯怡的入狱渐渐冷却了很多,而此刻,又再次燃烧起来。
“我...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吧,我下次再来看你。”白小雅拿开自己的手,便想逃离。
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呆会儿。
舒清明却又紧紧抓住白小雅的胳膊,“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心里有个准备,不是要你带着仇恨生活,影响你和林柏的未来......”
“过段时间江波会带律师找你去签几份文件,你一定要签字,知道吗?”
白小雅这时候早已心乱如麻,哪里还管得上什么文件。
“我知道了,我先走了,我得走了。”白小雅语无伦次地重复着。
“......小雅,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舒清明可怜地望着白小雅,带着深切的期望。
白小雅的心脏似乎暂停了一拍,“爸爸”这个词,对她来说,是那么的奢侈。
而眼前的这个人,又那么的让她不忍拒绝。
“爸......”白小雅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却只从口中蹦出这一个字来。
舒清明却已经非常满足了,不停地拿手试着眼睛......
白小雅实在无法呆在这窒息的病房内,飞快地逃了出去......
病房外,江波正在和一个护士了解着舒清明的病情,看见白小雅出来了,忙过去和白小雅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