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李父的顾虑
十月前的暴雨,是入冬的征兆,冷凛的寒意席卷而至,似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味道。
淅淅沥沥的冬雨一连下了三天,房窗禁闭的房屋内,没有一丝冷气的摄入,虽说如此,却没有丁点的做作。
李苪主动要求,推却了下人,自个与李二外出吃饭,尽管百般的不情愿,冷风入颈,即便是县太爷的公子,他也没有借助其父的名,而且在这个还算紧要的关头。
还有一点,那就是心系其父,因为自从他来到县衙,还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李苪本以为飘雨的这几天可以偶见父亲,但是他错了,早出晚归的李大人没能遂他的愿,完美的错过了回府吃饭的时间。
他再一次低估了自己的父亲,不是不相信,而是太过了解,李苪本以为书生极其男人的傲骨是宁可玉碎都不为瓦全的存在,但是其母的一句话却彻底改变了他的想法。
父母间的情感堪比金坚,父亲对母亲的爱令他始料不及,那是他第一次对爱情憧憬,爱情是什么,李苪不知道。
至于这一次,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父亲从出生到杭州游历,一路坎坷,菜米油盐的心酸;从杭州遇见其母之后,不论是命途还是仕途,皆都是顺风顺水,年龄一到立即升迁。
只是这一次,意料之中的受到牵连,连降三级,从刺史之位退到七品县令,更是从烟柳画桥般的水乡来到了穷山恶水的边陲小城,巨大的挫败感霎时间如潮水般的涌来,周围人的眼光,官场的区别相待这都是无形中的打击。
从被贬阜县到调任济县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刺史大人明知是皇命,却还要为之,利用的正是这一点疏漏。
挫败感的形成十分不易,但是一旦形成就会造成毁灭般的打击,从李苪知道其父调查的几个案件中,经受挫败感打击的人,从平头百姓到达官贵人,终以丧心病狂而一发不可收,导致血的悲剧。
所以当他得到一句命令而软禁时,他才不安的惶恐,迫于寻找突破口,但就目前而言,父亲不仅没有被挫败感击垮,反而已经走出了阴影,似乎隐约间琢磨清楚了官与民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原有的一层薄膜正在逐渐的淡化,这叫做进步。
不过李苪还是捉摸不透父亲为什么要软禁自己,不让出门半步,虽然他没有亲口表明自己破了此悬案,更没有声张自己是聪明人,但是在内心还是有种无形的傲然,甚至是自豪感。
因为这是他亲手经历的第一件案子,第一件血案,有了父亲榜样的形象刻在脑海中,为官者与生俱来的得意令他有些飘飘然,但是李苪并不认为这是坏处,当然了,这也谈不上什么好处。
这感觉他始终还无法细细体会,真相是残忍的,背后的故事令人唏嘘,除此之外呢,李苪说不上来。
等到天空放晴,天气逐渐暖和起来之后,已经是九月三十了。
这一天黄昏时分,李大人回府了李苪和李二去见他,这是闵元宗亲自过来通知的,不过不是李谷贤自己点名要求的,而是李苪放出了杀手锏,一封书信,承载了女子对自家丈夫思念之情的书信。
此话一出,李大人赶紧就让闵元宗过来了。
轻车熟路,不需要闵元宗的带路,他自个就带着李二过来了,来到了一处不大的房间,系县衙的书房。
残烛立在白色灯罩中,散发着昏暗的灯光,黑色的影子向四面八方触探,无声无息的摇曳,向着黑暗示威。
黑暗充耳不闻,笼罩着房间的四个角落,虎视眈眈的准备随时侵吞最后的光明。
黑暗与光明交触之际,是一位中年人笔直的背影,他埋头伏案苦作,眼不离书籍,手不放毛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深夜。
“爹!”
李苪根本无心打扰,只是这样一直写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于是柔声轻吐,目光闪动。
李二倒是洒脱,嘴角一抿,欢快道:“老爷,少爷来了!”
李谷贤身躯一震,内心猛地抽动,右手执笔直接下意识的触在了纸张上,乱点一划,愕然的眨了几下眼睛,恍如隔世般的抬头。
他略微偏头,铮铮的望着,眼中含水,泛着泪花,两手战栗,抖动着毛笔,墨迹到处都是,仿佛在胡乱涂鸦。
借着昏暗的灯光,映入眼帘的是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且皆显青涩稚嫩的脸庞,高个子青年与他身高相差无几,明亮的眼眸闪着光华,五官精致的轮廓倒有他几分的影子。
李谷贤老脸微红,眼睛飞快的眨着,干涩的眼角已经溢出了滴滴泪水,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小步,然后身躯一震,猛然抽动,生气般的拂袖,转过身去,突然间的提高了音量,厉声道:“跪下!”
这下轮到他们两人震惊了,相视一眼,不明觉厉。
“爹,孩儿不明!”
李苪抱拳,忍不住的问道,父亲前后转瞬的变化太大了,他望着父亲几乎遮挡全部光线的背影,仿佛看见了一堵城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