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被院里的唢呐吵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天色尚带些昏暗,约莫还不到七点。
我起床洗了把脸,去灵堂给故去老爷子鞠了一躬后便搬个板凳坐到了院外,和其他人一起静静主家的早饭。
其实按规矩来说我的任务在昨天就已经完成,但因我是替瘸子而来,所以也必须尽瘸子应该尽的礼节,他和王家老爷子是老熟人,按我们这边规矩来说是要到主家吊唁三天的,所以即使无事可做,我也必须在这里吃王家的九顿饭,照规矩办完这段差事。
院内唢呐声持续不断,打破了村子清晨的平静,却无法搅扰村里人心头的平静。
没有了白事歌的陪衬,唢呐声也失去了这个在场合中本应有的凄凉,只是“滴滴哒哒”地响着,吸引来了喜欢热闹的孩子们,却没有吸引来大人们心头的哀伤。
不一会,香喷喷的豆沫饭熬好了,大家一拥而上,饿死鬼投胎似地争抢着白花花的馒头,碗中的香汤也换了一碗又一碗,可能是我参加的白事太少吧,等我领到碗挤进人群时,只盛到了锅底的最后一碗豆沫饭,尽管用了最度,可是等我喝完之后还是成了最后一个去洗碗的人。
饭后,人们脸上的疲惫与落寞一扫而光,个个容光焕发,围坐在一起高声聊天,期间还不时发出阵阵哄笑,似乎完全忘了这里正在举办白事,我看着这些陌生的大叔大婶,还有陌生的青年少年,双眉不禁锁在了一起,心中已生不快。
叨扰死者,是古丧大忌,但在这里却似乎变得不是那么,不知是丧葬规矩变了还是人心变了。
瘸子说众生都是六道之中的一部分,所谓死亡不过意味着人道生活的结束,意味着人道这一轮回身份的休息。坟墓是死者的长眠之地,而灵堂便是他们刚刚睡去时休息的场所,人们的哀悼可以让死者更加舒心,大声的喧哗则会让死者感到吵闹,更不用提那肆无忌惮的大笑,那更会让死者感到分外痛苦。
当然,就算是个无神论者,并不相信佛道之说,那么,仅从人道主意来看,在死者灵堂喧哗嬉笑也是十分不道德的,它体现出的是对死者以及死者家属的不尊重。
除此之外,更加令我气愤的是王家人的态度,王家老太早故,所以王老爷子便是王家的最长者,按村里一向的规矩来说,他的白事肯定应该大操大办,家里人打起十二分重视,可是如今呢?
从他们家人发丧开始便已让我心生不快,虽然王家专门请了瘸子唱哭七关,不过村里哪里有让外家小辈发丧请人的道理?
父系亲属称为“本家人”,而母系亲属及其他亲戚则被统称为外家
再看丧事现场,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在大肆嬉闹吵叫,可王家竟无一人出面制止,就这么任凭灵堂如此嘈杂不堪。
我和大多数人都不太认识,所以没有参与到他们之中,吃完饭休息一会后觉得院子吵闹难忍,于是索性起身四处闲逛起来,溜了一大圈,却并没有消去我心头的不快,极度无聊之下,我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黑影,心道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没事找事地返回了昨晚居住的卧房,假装一本正经地调查了起来。
这一查可不要紧,我最后竟然真的在后院发现了一丝异常的阴气!
难道昨晚真的有鬼?
失去了阴差的身份后,我对鬼魅的态度也逐渐由无畏转变敬畏,再加上现在的心态也是有心无心,所以我最后不禁被这个结论吓了一身鸡皮疙瘩。
“欸狗蛋!”
“啊?”
因为正在思考昨晚见鬼的事情,所以我被这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看去,发现是前天去黄龙山报丧的王老大。
“干啥呢在这?赶紧洗把脸准备走了。”
“走?去哪儿?”
“今天老爷子入殓,当然是准备送葬了啊!”
“哦,我马上就过去。”
目送走王老大,我心中不免一阵翻江倒海,
怎么回事?入殓不是应该到头七之后了吗?难道昨天是老爷子的头七?
我急忙跑出了后院,在人群中四处穿梭,最后终于找到了同来参加葬礼的姥姥。
“姥姥,姥姥,今天就到王爷爷头七了吗?怎么入殓本地习俗,故去老人入殓和下葬安排在同一天同一个时辰搞得这么匆忙?”
“唉”,谁知姥姥听到我的话后当先叹了一口气,然后才回答我的问题,“作孽啊,老王刚刚过去四天,王家······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事!”
听到姥姥略有些吞吐的话后,我便没有追问下去,不过心中已经基本明白了这场闹剧一般的葬礼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家省钱,所以根本没有等老爷子过头七!
我被气的浑身颤抖,扭身想去人群中寻找王家管事讲理,可最后却只是迷失在了这嘈杂的人群之中。
隐约之中,我似乎听到了周围传来的闲言碎语:
“作zuo一声业业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