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不止。
深入北荒百里,除了风雪之声便没有其他声音。所见除了满目皆白,再无颜色。
往年的这个时候,积雪开始融化,这里会绽放点点绿意,待转暖后,本该是一片生机盎然的草原,可如今,厚厚的积雪压得泥土里那些草芽抬不起头来。
姬楼抿了一口烈酒,燃烧的酒意一路向下,带来丝丝暖意。
“公子。”
“再往前三里有个隐藏的休整点,前面的兄弟如果停留过会留下暗记。”
姬楼点点头,摸出一块肉干用牙齿撕咬了一条慢慢咀嚼,忽然感到马蹄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当下示意诸人停下。
刚下了马蹲下身伸手探入积雪,姬楼的手指就触碰到一坨冰硬的东西,待除开积雪后原来是一具冻得像石头一样的尸体——一名成年男性戎族的尸体。
尸体在长城外很常见,不说戎族与守卫军之间的战争,就是他们自己之间的厮杀也从未间断,但这尸体吸引人的地方在于缺了左半边身子,流出的内脏也被冻结在一起,伤口毫不平整给人一种强行撕扯的感觉。
“北荒可有什么凶猛的野兽?”
“这片草原上除了狼以外没有其他猛兽。”
姬楼皱了一下眉,狼应该没有这么大的杀伤力。这伤口是一次造成的,没有啃食的痕迹。
“再看一下周围。”
厚厚的积雪被不断清开,露出坚实的冻土。冻土上还有清晰可见的血渍,一些戎族使用的器皿以及残肢断臂。
更多的尸体随清理的范围扩大露了出来,男女老少数十人,保持临死前的姿势。
这里发生过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公子,这里。”
姬楼赶了过去,地上有一根被冻硬的什么东西,看样子像一条蛇。仔细分辨下才发觉这是一条尾巴,不知什么野兽的尾巴。
在地上将坚冰敲碎后,露出了这根尾巴的真容,上面覆着皮毛,毛很短,偏硬,黑色,尾部有一个手指长的尖角,像羊角,但十分锋利。
“刚才我看到有几具尸体胸口、头顶都有破洞,想来便是这玩意刺出来的。”
“这仅仅是断下来的一截。”
姬楼迟疑着说道,其他人默不作声,心里都有了一个判断,照此估计的话,那这根尾巴的主人身躯只怕比见过的最大的牛还要大上许多。
“公子,要不然你先回去?”
姬楼把尾巴收了起来,“要回就一起回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去休整点看看。”
雪地三里,自是艰难!
所谓的休整点,也不过是一个低洼的坑地,刨开积雪,出现一个洞。洞口不大,刚好够一人进去。
“他们来过,甚至,来不及做掩饰。”
是的!他们来过,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离去!
洞口飘来一股恶臭,哪怕风雪的严酷依旧无法让一个地底的洞保持彻底冰封。
洞中,豁然开朗,很难想象在地下会有如此一个坚实空旷的守卫军斥候休整点。只是,如今洞中的惨烈画面让人心悸,那横七竖八的残缺尸体,遍布地面的碎肉,使人很难不生出恐惧。
“看看有什么痕迹留下。”
姬楼吩咐完径直去查看那些尸体的伤口,这些伤口如那些戎族般一样的毫不规整,一样的可怖,甚至更触目惊心。因为斥候是军人,军人碰上危险会有强烈的反抗,而反抗意味着惨烈。
“公子。”
一名斥候拾了一截断臂过来,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它紧握的拳头里捏着几根灰色的毛,在火光下隐有光泽。
使了好大的劲掰开手指,姬楼小心翼翼地捏过这几根灰色的毛,坚硬的手感让他感觉似乎捏着几根细长的针,那锋利的毛尖更让他恍如触碰到了让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无人说话,只能沉默,震惊于这几根锋利的毛,震惊于不知道这些毛的主人是何野兽。
“公子,我们必须回去了。”
姬楼点点头,将这几根毛收好,出了洞,跨上战马,调转马头朝长城行去。
风雪中,一片白,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都难以掩藏在这片白色之中。姬楼看着远处奔跑的那个黑点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如此厚的积雪还能保持这种速度,自然不可能是人。
驱使着胯下的马加度,姬楼并不指望那东西发现不了自己。可马的速度根本快不了多少,当那黑点越来越近时,人默不做声地绷紧了身子,抽出了佩剑。
“护卫公子离开。”
十人队中的四人高呼一声,持剑策马迎了上去,哪怕他们根本看不清那黑点是什么东西,但总要有人断后它慢下来。
姬楼没有分心去看将会发生什么,他必须抓紧时间,争取在那个黑点追上他们之前赶回长城。他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骁勇之人,面临未知的敌人,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不会选择与其正面对上。
隐约间可以听到远远传来的惨呼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