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听到其它监舍开门动静,接着轮到我们四班,铁门打开。冲进来几个持枪武警小战士。高声命令道:“起床。蹲好!”
大家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到墙边抱头蹲下。
“把衣服都脱掉扔到地上,都去外场等着。”又有人下达命令。
所谓的外场。与监舍相连。在厕所旁边有个小铁门,走出去就是外场。露天。上面用铁丝网拦成网格状,是疑犯每天放风晒太阳的地方。
众人纷纷脱-光衣服。然后依次穿过小门到外场蹲好。估计已经是后半夜了吧,很冷。我挨着杜秋,能感受得到他在瑟瑟发抖。
他可真够倒霉的了,进来还不满一天,就被要求扒光四次衣服。
监舍里传出一阵阵响声,透过敞开的小门。可以看到那几个武警像鬼子进村一样,用枪管拨弄着衣物和被子。床底下的东西也被悉数掏出来,逐一检查……
“这是干嘛呀?”我问另一侧的徐老六。
“临时安检。看来是要有什么事儿发生吧。”徐老六说。
我想起了孙队说的,上级领导要来二看(第二看守所)检查工作。他还说我回去今晚也睡不上多一会儿,看来早就安排好这次突袭式检查了。
对了,他还让我带话给瘦鬼呢。好悬没忘了。
我从一片白花花蹲着的人群中找到瘦鬼,将他叫到一个角落。跟他说:
“老大,孙队让我带话给你,天亮后上面领导要来检查工作,重点还是郭春海死亡事件,让你安排落实好,别出纰漏。”
“娘卖-逼的,怎么这事儿还没完了呢。”瘦鬼低声说,从他的表情中,我看到了忧虑。
“看守所里死个人,不是小事儿啊。”我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便吧。”瘦鬼狠狠地说。
检查完毕,大家回监舍,四下找寻自己的衣服。监舍里一片狼藉。
徐老六径直奔向自己的二铺,他忍饥挨饿都没舍得动用的几包方便面被挑开,面丝破碎撒了一地,心疼得他都快哭了。
接着睡觉。瘦鬼在那儿睡不着了,后来干脆逐个找人谈话,他心里有鬼,也开始害怕起来。
第二天早上,改善伙食,吃打卤面,每人上尖一大碗,全监舍都是吃面的秃噜声,很有些节日的气氛呢。
我发现瘦鬼神色黯然,吃了几口就放下了。他是班长,是牢头,郭春海的死追查起来他逃不脱干系的。
他是看守所代为看押的犯人,也就是说,他刑期还有半年左右,这样的犯人一般就不送去监狱了,在看守所拘押满期算完。
如果这次事发,估计他就真得去监狱待上一段时间。
我过去安慰他:“老大,不用担心,那小子有精神病史,进来就要杀死我们所有人,大家都亲耳听到的,我们打几下,顶多也是正当防卫。”
徐老六说:“老大,邱明说的对呢,不用担心,我代表兄弟们打包票,肯定不会乱说。”
瘦鬼脸色阴沉地看着徐老六,慢悠悠地说:“哼哼,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啊。”
不服都不成,姜还是老的辣啊,瘦鬼的担心,没多久便验证了。
整个上午,除了杜秋被叫出去提审以外,啥动静都没有。
杜秋回来后,我过去询问情况如何。他说:“我跟警察说了,是有人陷害我,是那个雅丽主动让我干的。不过好多证据都对我不利,让我请律师,准备开庭。”
我说:“通过你的讲述,我就琢磨一件事儿,他们陷害你也有疏漏之处呢。你想啊,那个雅丽的丈夫那时候去你公司做什么?接媳妇下班?那么干嘛要直接冲进你的办公室呢,你跟雅丽办那事儿时她也没大喊大叫啊。再有,接媳妇下班用得着带上几个大男人同去吗?不是有两个人进屋就拍照吗,这不是事先预谋好的又是什么呢?……”
杜秋一拍大腿,说:“对啊,我咋就没想到这些呢。好兄弟,你再帮老哥我想想,下一步该咋做。”
“我觉得吧,陷害你的这几个人是别人雇来的,跟你没啥仇,所以好办。让律师找到他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肯定是有人出钱让他们这样做,你就出点血给更多的钱,让他们撤诉,还要警告他们,法律上可是有诬陷罪这一条呢。软硬兼施,应该差不多就没事儿了。”
杜秋高兴得恨不能蹦起来,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说:“邱明老弟,我要是能躲过这一劫,给你当牛做马都成啊!”
中午的伙食更好,红烧肉炖粉条,白米饭管够。
我的那个天啊,二十多条饿狼出山了一般,那该是一个啥样的场面啊,用一个勺子舀饭太慢,有人直接就用手去抓饭,抓着就往嘴里填。
吃肉更是疯狂了,恨不能嚼都不嚼便吞到肚子里,令我目瞪口呆。
很不幸,这次几个月才能摊上一次的伙食改善,我一块肉一个饭粒都没有吃到,分给我的那半碗肉太肥腻了,而且肉皮上还能清晰看到有好多猪-毛,太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