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麻子在禁闭室待了一周,也憋了一周的怨恨,重新回到七班后。表面上他服软。低声下气地服从九哥和黄牙安排。实际上他心中的恶念已经累积到了极限,不释放出来自己都没法活了!
回到七班的当天,后半夜。一直没睡的刘麻子悄无声息地从末铺上端下来,值夜的俩人在场外昏昏欲睡。没人在乎他。
拎着个马扎蹑手蹑脚来到首铺。他的愤恨首当其冲要发泄到九哥身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刘麻子发现九哥睁着眼睛瞪着他,吓得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过了半晌并没有啥动静。刘麻子的魂魄才又回到体内。
吓死了,三国里说张飞睡觉不闭眼睛,这个九哥看来不是一般的人物呢!
扭头再去瞧二铺的黄牙,或许他正做着啥梦,咧着嘴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想起自己在禁闭室里遭的罪,想起这个黄牙进七班的第一顿饭连滴汤都没给自己。想起他不让自己上厕所好悬没尿裤-裆里,想起他摁着自己诬陷鸡-奸了小崽子……
刘麻子恶上心头。原本他只想用马扎砸开九哥的脑袋,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要让黄牙加倍加数十倍来偿还这些恶债……
黄麻子将双手围成筒状,慢慢向黄牙的脖子靠拢,快要接触到黄牙的皮肤时。他一下子扑了上去,死死箍紧黄牙的脖子。再也不肯放手……
上面的这段文字,我想象的成分多些,孙队后来跟我说的还不够详细。
那时走廊里乱糟糟的,透过小窗我看到,刘麻子满脸是血,哈哈大笑着咧着血红的大嘴巴,被武警带走了,走出很远以后,我还能听到他那近乎疯狂的咆哮:
“我-操-你妈,想整我?不服的话在下面等着我……”
什么叫穷凶极恶,我是真正领教了。
没一会儿,狱医来了。又过了一颗烟的工夫,武警用担架将黄牙抬了出来,他身上蒙着一条白被单。
我扭头笑眯眯看向徐老六,看得他有些发毛,探着脖子问我:“邱明兄弟,你……你啥意思啊?”
“黄牙是二铺,你以前也是二铺,二铺是执行者对吧?是打手的头。我在七班待过,他们将这个强-奸犯刘麻子收拾得不轻,你现在就没啥感想?”
“唉,谁愿意这样啊,几百年来形成的规矩,你不在号子里立下威严,那你就等着被别人‘威严’吧!”
“我真是想不明白,到这儿来的人都不容易,何苦还要相互折磨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说多了徐老六也听不懂,他正沉浸在初当老大的幸福当中。我也懒得跟他废话,接着睡觉!
在看守所里,嫌犯受折磨是一回事,没有人不经过考验的,但死了人就变成另一回事儿了。
死人是大事,最倒霉的要数孙队,接连死了两个在押犯,再有原因也白扯,最后被记大过一次,年终奖全部扣除……
这还是次要的,听说年后他就要被提拔,离开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另谋高就,现在也泡汤了。
孙队和高队当然恼火,作为惩罚,各班禁食三天!
在外面的人,几天不吃不喝肯定能熬得住,在无产阶级专政的高墙内,别说是三天了,一天都难熬!
那南瓜汤没几点油水,一般嫌犯吃过饭没过一小时便会饥肠辘辘,盼着下一餐快些到来,所以食物历来都是监舍内发生冲突的最大导火索。
三天不给一粒粮食,真是要了人命一般。
我还好,我有杜秋送来的好嚼物,还有剩下的一瓶酒,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几乎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我,希望我能赏给他一星半点,我一律视而不见。
没谁敢跟我抢,或者说,没人想跟我玩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一刻我才切真切实地体会到老祖宗用血换来的教训。
我也要变得麻木,同情心在监舍里屁都不是,很多时候就是个笑话!
我也该学会不去可怜其他人,我要在这里活着,活着是第一要务,哪管那些尊严,尊严不顶饭吃,在刘琳和儿子的照片前,我不止一次许诺发誓:
我一定要活下去,哪管像条狗一样,也要活下去!
看守所里有自己的伙食标准,禁食三天后,像是要补齐消耗掉那三天的费用,突然开始改善伙食:吃打卤面。
面条是挂面,管够,要多少有多少,走廊里的送餐车不停地穿梭着。卤子是稀烂的土豆加盐和酱油。一时间,你就听吧,耳朵里能听到的,全是秃噜秃噜吃面的声音……
估计这是孙队的主意?我无从知晓,但他真是太蠢太蠢了!
接着,看守所又死了两个人,分别来自三班和六班,撑死了!
因为这事儿,从此我再没见过孙队,也不知他调到哪儿去工作了。
悲哀,悲哀时刻笼罩着我。我看不到自己的希望在那儿,更别奢谈快些出去了。
过年了!没想到看守所里的春节也很热闹,管教们深入监舍,跟嫌犯们共度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