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谁都残忍,对她的温柔,却比残忍更残忍。
林浅浅的脑袋里乱糟糟的,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回答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地回了房间,留下了陆向东,和一桌的饭菜。她终究没有让他饿着。她连最后的勇气和尊严都没有了。
房间的门被林浅浅关上,再听不见那个人的声音,看不见那个人的面容。
林浅浅满满积蓄起来的心里顿时空了起来。她在床上坐了半天,也没有睡着,翻来覆去,全都是小周说过的话。与之相随的,是陆向东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那些曾经迷恋和痴狂的笑容,在眼前不断地放大。
林浅浅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烦躁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在柜子里面折腾了半天,翻出了陆向东在这里逗留时,偶尔留下的香烟。林浅浅愣了愣,将烟握在了手中,坐在窗台边,点燃,看着它们在厚重的夜里,闪烁着微弱的火光。像是黑夜里唯一的温暖。
袅绕的烟雾,在眼前升腾,纠缠,又缓缓散开。似乎连带着什么情绪也一起,在空气里慢慢消失干净。
林浅浅忽然想起,有段时间,她在夜里惊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陆向东就是这样,点着烟,夹在手中,站在窗台边,望着外面空无一物的夜色。林浅浅觉得好奇,便问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陆向东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她,只是说,没什么。
那个时候,林浅浅以为,他是在敷衍自己。然而现在,她站在窗户面前的时候,才忽然明白过来。其实,真的是没有什么,只是害怕,害怕着,那谁也无法预料到的未来。
烟圈,在空气里一点一点地消散,溶解。
有风吹过,长长的烟灰禁不起这冷风,掉落下来,落在林浅浅的手上,滚烫异常。林浅浅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惊醒过来。陆向东的面容,也瞬间从她的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望着自己被烫伤的手,像是终于从一场漫长而痛苦的噩梦中惊醒过来一样。梦醒了,什么也没有。除了一颗不再澄澈透明的心。
林浅浅抿起了唇。
当真是真的一梦了无痕吗?不,她做不到。林浅浅的脸色沉了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它不是一场梦,一切都回不到原点了。赵老板和方缜都因为她的固执,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她没有办法还若无其事地对陆向东挥挥手,告诉他,好了,游戏结束了,一切都到这里吧,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林浅浅眯起了眼,茫然失神的眼里,渐渐被一种更加冷漠的情绪所代替,仿佛所有的风雨,都落在了她的眼睛里面一样,被雨水冲刷过的眼,冷得让人无法直视。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小了下来。
还剩下几滴,疏落地打在枝头。一夜风雨,让本就只剩几片树叶零星地在空中飘摇的大树,彻底光秃起来。
静静地望着天边渐渐变得通彻的夜色,林浅浅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许久,她在最后一支烟也燃完的时候,按灭了烟头。
陆向东,既然我们注定不能浪迹天涯,那么,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林浅浅疲惫地闭上了眼,转了个身,靠在了冰冷的窗户上面。脸上,是一夜未眠过后的怠倦与晦暗。
林浅浅第二天就发了很严重的高烧。
一整天都在不停地擤鼻涕,流泪,说胡话,格外地难受。
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在冰与火之间,煎熬痛苦。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有的时候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有的时候又嚎啕大哭。嘴里总不停地咒骂着,同一个名字,翻来覆去地被咀嚼,直到乏味了,也舍不得闭嘴。
看样子,是恨不得将那个人咬碎了,吞进肚子里面去一般。
林浅浅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理智被火灼烧,痛苦不堪。热到极限的时候,像是有人将冰袋放在了自己头上,抱着自己,小声地说着什么。声音平静而缓慢,偏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听见那个人嘴里到底说了些什么。
冰袋在头上,并没有丝毫减轻痛苦。
淋了一夜的雨,林浅浅的身子发起烧来,根本就不受控制了。
她的身子越来越烫,说话也更加含糊起来。
沉重的身子被人从滚烫的火里捞了起来,鼻子间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偏偏不仅没有让林浅浅放下心来,还让她的情绪更加激动起来。她拼尽全力地想要推开抱着自己的那人,试图逃离那股气息。
然而滚烫的身子所能使出的力气只是九牛一毛,别说推开那人了,她只是用尽力气挣扎了几次,就再也使不出丝毫力气,软绵绵地倒在了那人怀中。
没有成功逃脱,让林浅浅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股令她惊惧,甚至厌恶的气息总算是远离开去。
林浅浅松了口气,安分下来。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