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朝比奈泰能几乎惊呼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今川氏元被这队骑兵淹没。
片刻后,便看到那白马少年在一片血花里纵马而出,好似穿花蝴蝶,片叶不沾,身后的五个骑士纷纷滚落在地。
“这武勇莫非是八幡太郎(源义家)在世吗?堪称东海道第一的武士啊。”朝比奈泰能也算是见多识广,平日里也一直都是处变不惊,但这次还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没想到那看起来游手好闲附庸风雅的公子哥,竟有这般骄人的武勇。难怪太原雪斋在写信回来时总是对他的悟性赞不绝口,恨不得寸步不离地教诲。
等朝比奈泰能率领着败兵撤过今川氏元刚才交战的场所时,他整个人却惊愕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地上那五个被今川氏元击倒的堀越家武士,没有一个受了致命伤。不是被砍中马匹摔下马来,就是被砍伤了手臂和大腿。生死相搏的电光火石间,出手却还能留有这般余地和分寸。
这令人激赏的武勇和这般爱惜羽毛的洁癖,即使在战阵之上仍不愿杀生的慈悲之心
“雪斋大师,你教出一个好学生啊!”
战败之际,朝比奈泰能的心中却腾起无尽的希望,他仿佛已经看到今川家问鼎天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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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哪怕今川氏元的武勇多么惊艳,也无法掩盖今川宗家在天龙川合战里大败的事实。跟着今川义元返回挂川城的部队只有1500人不到,大批部队崩溃逃散。朝比奈备和濑名备损失不小,靠着小笠原备断后才得以脱身,松井备和新野备更是在被包围后被迫投降,之前归附的豪族也尽数投奔到了今川良真一方去,对方的兵力达到了惊人的4500余人。远江的局面,可谓是惨淡。
也不出今川氏元所料,今川良真一方并没有穷追而来,反倒是派来了使者,要求以被俘的松井备新野备和濑名氏贞的妻子为筹码,交换在今川氏元手上的远江国豪族的人质。以此,来彻底收拢远江豪族的心。今川氏元没有选择,只得答应。可就在他放人之前,太原雪斋却带着小原镇实等一帮手下急匆匆地赶赴挂川城。
“老师,您怎么来了?”今川氏元看到太原雪斋后大吃一惊。
“你在远江败成这样,为师能不来吗?”太原雪斋半开玩笑般责备了一句。
“都是在下无能,请雪斋大师降罪。”朝比奈泰能第一个跪了下去,替今川氏元开脱道。
“降罪?罚备中守一月不饮酒,如何?”太原雪斋也是笑着调侃了一句。
朝比奈泰能闻言就脸色大变,后怕不已地连连摆手道,“大师,那倒不如直接杀了我来得痛快。”
“殿下,人质呢?”小原镇实却仿佛没有开玩笑的心思,直接向今川氏元问道。
“都在这里了,准备派人带过去交换我方被俘者。”今川氏元指了指厅内那些被武士们看护着的豪族子弟。
“不可以放还人质!”小原镇实上前一步,斩钉截铁地进谏道,“法度规矩不可坏!既然这些国人众和豪族们敢反,我们就要把他们的人质尽皆处死,悬首挂川城上,以儆效尤!若是交出人质,今川家岂不威信扫地?以后哪家豪族还将人质当回事?不是说反就反?哪怕这次处决会招致远江暂时动荡,也必须立住规矩。规矩一乱,家族必亡。”
小原镇实并非只是恐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真的干出了处斩全部人质的事情。今川义元在桶狭间败亡后,三河等地的豪族纷纷背叛,追随松平家独立。他们兵临小原镇实坚守的吉田城下,要求小原镇实将三河豪族送去今川家那里的人质全部送还。谁曾想小原镇实丝毫没有一点手软,用刺刀将三河地区的人质尽数杀死,悬首成串。后来小原镇实也为今川家尽忠到了最后时刻,在愤怒的三河众的报复下惨淡被害。
此言一出,大厅内顿时寒气四溢。那些人质们看着杀机毕露的小原镇实和他血红的双眼,一个个吓得不寒而栗。
“阁下做出这番丧尽天良之事,有违人伦正义,真令人不耻!”厅下一个少年人质丝毫不惧,倒是挺身而出,指着小原镇实骂道,“一丝情面不留,若是有朝一日事败,必然万劫不复不得好死!”
“这人是谁?”小原镇实没好气地问道。
“天野景泰次子,天野权兵卫景德。”负责人质名录的早坂奈央如实答道。
“黄口小儿,又懂什么?”小原镇实走紧几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天野景德和他那清澈的双眸,“为了家族利益和自己追随的主公,总得有人干脏事。我们连下地狱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不得好死?你现在不懂,长大后就会明白。等你有了自己认定的主公,等你有了宁死也要完成的事业——到时候你做的脏事杀的人,说不定要比我还多几倍几十倍几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