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千条人命啊。”今川义元深吸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没有强硬地表示反对,而是留了个台阶,“虽说我无意干涉你们武田家的决定,但杀生终究不好。”
“佛门中人,看不得这些也算正常。”武田晴信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但我们武家见得血多了,无所谓。”
“但这好歹也是数千人力,留着不好吗?甲斐人力贫瘠,多要些人口也不是坏事吧?押回去做奴隶也挺好的吧?”今川义元换了个角度——他明明是对屠城于心不忍,可为了自己的劝谏能够被武田晴信听进去,却也只能用利益来说事了——和米提列捏处置辩论时的狄奥多图斯是何其相似?
相对的,武田晴信自然就扮演着克里昂的角色——果然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这些诹访人从来都瞧不起我们甲斐人,觉得我们是蛮荒之地的乡巴佬,当年甲斐还弱小之时,屡屡遭遇诹访人欺凌,两边的血仇可是数不胜数啊。”武田晴信狞笑了两声,随后甩了甩手,“这份深沉大恨和傲慢在,诹访人就永远不可能为武田家所用。既然用不了,那就都杀了,以免他们给我们添堵。我又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说过了投降免死、不降屠城。既然他们自己选择了宁死也不服从我,那就应该做好死的准备。”
今川义元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五郎你好心肠,可是心肠好早晚是要吃亏的,在这乱世当家督的,都得心狠才行。你心软,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害死更多的人。我心狠,虽然作恶多端,但是最后却能让更多人活下来。”武田晴信转过身来,走到今川义元的身侧,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别的不说,就算简单的人命账吧。”武田晴信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打这上原城,我们武田军就伤亡了500多人,上原城军民的死伤估计得有1000多人。不算伤的,就算死的也有600人了吧?”
“你知道这信浓有多少城吗?别的不说,就只算诹访家其余的分城和诹访家分家高远家的城池,就有15座之多。整个信浓,哪怕只算南信浓,都有40余座城。我要是一座座打下来,要死多少人?”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在上原城屠城,整个南信浓都会为之震动。连最强的诹访家都无力抵抗,其他豪族和国人肯定也知道他们注定无法在武田家的兵锋下保住所领。不投降的下场他们也都看到了——我向他们证明了我武田晴信是有屠城的决心的,不是为了吓唬人说着玩玩的。我不仅有实力,还有使用实力的决心,更向他们证实了这一点。”
“如此一来,还有谁敢轻视我的屠城威胁?还有谁敢抵抗?重压之下,我就可以兵不血刃地迫降他们。屠一城,降百城,最后能少死多少人,五郎自己不会算吗?”
“和我老师的歪理邪说一模一样,你们这些手染鲜血的恶鬼是不是在地狱里投胎过来之前就统一过说辞?”今川义元又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刻薄地讽刺道。
“这是英雄所见略同。一个人说的是歪理,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地悟出的就是真理了。”武田晴信张开了双臂,仿佛在虔诚地拥抱眼前的万人坑,“我不是在屠杀,我是在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