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那温暖的话语似乎重新给这具人偶注入了生机,弥弥的体温逐渐恢复,双眸里也隐约重拾了些许光彩。但没多久,她又猛地打了个哆嗦,似乎是刚刚回到身体里的意识又想起了灾难的记忆,恨不得立刻重新躲藏起来。银杏一把将妹妹拥入怀中,不断地拍打着她的背部。弥弥僵了许久,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姐姐我好怕”
“武田家的人把我丈夫杀了,就在我的屋外!我听着他在屋外惨叫,却不敢回头去看,直到他再也发不出声音了也不敢回头去看哪怕一下!我都不知道那一个时辰我是怎么挺过来的!”
“城里被杀了多少人?我听说城下町里的百姓都被兄长坑杀了啊”
“我不想活了啊姐姐,我不想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已经完全完蛋了心好痛好难受,仿佛有个人在撕扯我的五脏六腑一般,真的撑不下去了姐姐,让我死了吧!”
听着妹妹撕心裂肺地哀嚎,银杏瞬间流出泪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无能为力,除了自己的怀抱和翻来覆去的几句安慰,什么忙都帮不上。
“胜千代这家伙”银杏想到自己弟弟武田晴信那令人发指的恶行,就忍不住狠狠咬牙,“杀了那么多无辜百姓,还把自己的妹妹往绝路上逼,当真是没有心吗?你比我们那混账父亲还要混账啊!”
一阵大风吹来,挂在门口的诹访赖重的尸体微微摇摆起来,又有几滴未干的血水滴落在地板的血泊中,这清脆的“啪嗒”声却让弥弥几乎崩溃了。她整个人脱力般地软瘫下来,哭干了的眼睛里已经再也流不出泪水。
“先跟姐姐回营,别待在这里了。”银杏扶起妹妹,解下衣带蒙住她的眼睛,扶着她踉踉跄跄地向屋外走去。银杏看了眼挂在门口的尸体,有些不忍地叹了口气。向望月贵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尸体取下安葬。
然而就在她分神的这一刻,她搀着的弥弥却忽然挣脱了银杏的手,一把拉下蒙在自己头上的衣带,在近在咫尺的距离清晰地看到了丈夫的死状。银杏一下子怔住了,捡起地上的丝带想重新捂住弥弥的双眼。然而弥弥却忽然不管不顾地向前猛地两大步,翻过栏杆后向天守阁外纵身一跃,一头撞向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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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年(1541)年8月29日傍晚,上原城天守阁旁。
银杏站在妹妹的尸首旁,看着闻讯赶来的武田晴信指挥着部下面无表情地收敛了弥弥的遗骸。
“是自杀的,可不是我杀的。”武田晴信察觉到了银杏眼里那要杀人的目光,笑着为自己辩解道。
“妹夫不是你杀的?上原城城下町的几千百姓不是你杀的?”银杏冷冷地问道。
“那也不是她该自杀的理由,幼稚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点乱世武家该有的觉悟都没有。诛杀敌对大名也好,屠城也好,都是乱世里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武田晴信满不在乎地摊开了手,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我可没打算为难她,本来要把她接回踯躅崎馆的。”
“弥弥从小是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你以为她扛得住这样的灾难吗?”银杏上前一步,指着武田晴信的脸就狠狠地骂道,“为什么非要把她留在天守阁里?你要处死诹访左近的话,不知道把弥弥带到别的地方吗?一定要让她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你这是存心把弥弥往死路上逼啊!”
“姐姐息怒,实不相瞒,当时恰好有点事,所以不在现场。”武田晴信坦诚地回答道,“手下人不懂事,没把弥弥带走就开始行刑了,回去我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你指的有事,是在城外坑杀百姓吗?”银杏没好气地骂道。
“不,那是之后的事情了。”武田晴信连连摇头,随后拍了拍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轿子,“在那之前,我是去找了个人。”
“找人?什么人比妹妹的命还重要?”银杏看向了那个轿子,随后便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门帘。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蜷缩在角落,哭得和泪人一样,一看到生人出现就吓得瑟瑟发抖。
“她是谁?”银杏回头瞪了武田晴信一眼。
“诹访左近和妾侍的女儿,年纪不大就已经出落得颇为别致,长大以后定是难得的美人。”武田晴信也是缓缓走了过来,把手撑在轿子的门上笑道,“我就不客气地笑纳了。等以后生了孩子,让他过继回来继承诹访家。”
“把自家妹妹逼死,活剐其父又强娶其女简直是禽兽不如”银杏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冷冷地咒骂了一句,“你要不是我弟弟,我当场就想杀了你。”
“也正是因为我是你弟弟,姐姐才会用这么苛刻的道德标准来要求我啊。”武田晴信靠在轿子上放声大笑,把轿子内的诹访姬吓得哭了出来。
“怎么,在什么道德标准下,你能不是个恶棍?”银杏一点面子都没给武田晴信留,甩下一句话后转身就走,“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