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渡以为他不敢吗?少主那性子当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看来我不切腹训训他,他是不会听话了!”平手政秀越说越气,挥舞着双手仿佛立刻就要切腹一般。
“监物还是别老提‘切腹’了。不记得了吗?少主小时候你第一次说要切腹,把那孩子吓得够呛,扑在你门口哭,求你别切腹。可后来这招用多了,少主都不信了,每次你说要切腹,他就会说什么‘啊,平手老爷子又要切腹啦?随他去!’之类的话。”林秀贞苦口婆心地在一旁笑着劝道,“狼来了的故事,监物不知道嘛?可一可再不可三啊。”
“主公把少主托付给我教养,我却把他带得如此顽劣不肯,论罪过切腹一百次都够了,还不是放心不下少主?”平手政秀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有些无力地摇了摇头,“等哪次我就真切了,让他长点记性,以后切勿不可这般乱来了。”
“少主才智过人,所以行事才天马行空,没什么不好的。比那些虽然中规中矩,但却才智平平的武家继承人好多了,以后是能成大事的。”林秀贞拍了拍平手政秀的背,“监物,凡事要往好了看嘛。”
“聪明是好,但他这样我行我素,只会让更多人厌恶他的才智而不是欣赏,将来反对者不计其数。要知道,这世上总是平庸的人多,他们希望循规蹈矩,事事顺着自己熟悉的老规则,遇到标新立异者就恨不得群起而攻之,生怕这动了他们的饭碗、坏了他们的传统,根本不去思考这些创造是否是正确的。少主若是依旧这么纨绔,早晚会把平庸的人得罪一遍,最后身死族灭啊!”平手政秀越说越是担忧,说到最后,左手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怎能让人不发愁?”
“若是要当这尾张一隅的家督,选个能迎合平庸大众的人也不错。但如果志在天下,哪还有闲心在乎脚下尘埃里那些平庸的喽啰。看不惯少主的人甩掉便是,少主才华横溢,自有有才之士四方来投,只留下那些能跟住少主脚步的人就行了。”林秀贞一如既往地对织田吉法师抱有着无穷无尽的信心,“扫天下者,不必扫一屋。”
“佐渡说的我又何尝不懂?但如果忽视了脚下的危险,那些平庸者的暗中反对也是致命的。别说扫天下了,连屋敷的门都出不去。一场一揆,一场政变,甚至是一场刺杀——这些平庸者也能手到擒来的把戏,就能毁掉一个天才。”平手政秀忧心忡忡地深深扶额。
“那就是我们做家臣的事情了。”林秀贞冷笑了一声,“跟在他的背后,替他看清脚下的路,看清阴影里危险。”
“佐渡……”平手政秀还要再说,但林秀贞已经摆了摆手。
“今川家的人都要来了,闲话就到此为止吧。”林秀贞听到了帐外的脚步声,随后便对平手政秀低声道:“老规矩,你是正使,我是副使。”
“知道。”平手政秀点了点头,老搭档之间的默契不必多言,“佐渡点头,我就答应。”
“嗯。”林秀贞也是微微颔首,“署名署你的,我不要留名。”
“两位,久等了。”今川义元打开帐门,向平手政秀和林秀贞打了招呼,“我是今川义元,身后这位是小原肥前守。”
“见过今川殿下,肥前大人。”平手政秀和林秀贞都是一礼,随后平手政秀也向今川义元做了自我介绍,“在下平手政秀,奉吾主之名,想与今川家议和。”
平手政秀话音刚落,林秀贞就恭敬地俯身,双手捧出织田信秀的亲笔信,递给了今川义元。今川义元接过信件,果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林秀贞的身上,而是将他当成了一个普通的随从。
而这样的流程,林秀贞早已熟悉了无数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