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据说,承芳你虽然娶了甲斐国主的女儿,却仍然爱着那女子,把她金屋藏娇在今川馆北山的枫林里,常会把正妻扔在空房里,去枫林幽会过夜。”一条兼正又掏出了另一个谣言,这次今川义元是彻底不干了,高声替自己辩白道:“空口污人清白。你们不替我澄清,反倒捕风捉影起来了啊!”
“所以那女子是确有其人咯?”一旁的山科言继也来了兴趣,撇着嘴角追问道,“承芳不妨给个准信?今日的日记又有题材可写了。”
“饶了我,以后我每次上洛都定来各位府上拜会谢罪。”今川义元哭笑不得地双手合十,认输般地拜了拜。
“也罢,那就是承芳欠我们一个人情咯。”一条兼正见好就收,轻巧地话锋一转道,“是不是该帮我们一个忙呢?”
“嗯?”今川义元闻言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们约我是来叙旧的呢,没想到是有事相托?”
“都是成年人了,哪还有纯粹留给感情的时间啊。”中御门宣纲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歉意地对今川义元道,“承芳,不知可否让你见个人?”
“表兄的意思是?”今川义元于是郑重起来。
“当朝关白。”中御门宣纲向背后做了个手势,屏风后缓缓转出一个有些文弱的中年人——正是太政大臣近卫植家(大名鼎鼎的近卫前久之父)。
“近卫相国?”今川义元根本没有想到,旧识间的聚会上居然会突然出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政大臣,仓促间赶忙后退半步后跪下行大礼,“在下今川义元,见过近卫相国。在下未曾事先通帖,也未能至府邸拜谒,实在惭愧,无礼至极,还请赎罪!”
若是放在摄关政治的时代,太政大臣就是权倾朝野、一言九鼎的存在,哪怕是武家统领也需敬他三分,提前半月预约也未必有机会一见。普通的五位殿上臣终身未必有机会见太政大臣一次,哪怕在路上偶遇都需要跪下让路,更别提今川义元这样一个没有当朝官职在身的地方武士了。
可在如今的乱世,连架空朝廷的幕府如今都是风雨飘摇,朝廷自身也就更加可悲了。庄园早就所剩无几,每年朝廷的收入也只能靠地方大名们随缘地供奉,以至于近半公卿都被朝廷派出去走访各地,为的就是让他们自行解决生活所需,并尽力为朝廷筹措些经费。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怕是虎落平阳的朝廷,还是有欺负欺负鸡犬的本事的。一个位阶高的官职,就足以在地方赢得不少武士和百姓的支持。朝廷长期以来的权威早已经根深蒂固地在人们心中形成了固有观念,即使朝廷本身早就非复往昔,但观念却不会轻易改变。虽然那些下克上的实权大名心里都清楚朝廷已经不行了,但也奈何不了百姓和中下层武士们就吃这一套,于是他们也只得投其所好,买官进爵。
但近卫植家贵为当朝太政大臣,居然在今川义元没有事先通报请见的情况下,不在自己府邸而是在寺院里,身着便服接见了同样身着便服的今川义元——这实在是礼崩乐坏了。以至于对非常守礼的今川义元形成了冲击——朝廷如今是落魄到什么程度了,才会让太政大臣连丁点礼节都不顾了呢?是有什么要事吗?
“今川殿下费心了,只是说来惭愧,府上已经去不得了,四处都是监视的宵小。想要有一丝自由,也只得躲到这寺里来。”近卫植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请平身吧。”
“愿为相国分忧。”见近卫植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今川义元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个展开。
“木泽长政,乱臣贼子。”近卫植家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几乎咬牙切齿地沉声道:“勾结朝臣,内外串通,欺君罔上,人人得而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