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羡慕虎千代啊,做了这些事情还能心安理得,我有时候想起自己牺牲的部下,都会睡不着觉。」今川义元幽幽地叹了一句,也不知是在夸武田晴信还是在挖苦。
「那肯定嘛,人总要找到一套说辞,让自己心安理得,总不能每天活在愧疚里吧?」武田晴信大笑着把马匹凑近了今川义元,揽住他的肩膀笑道:「只能说你天生不适合当坏人罢了,五郎。」
武田晴信不打算进城,便带着大家直接从上原城旁绕过,这就不得不经过那片万人坑。今川义元哪怕不情愿,也不得不纵马踏在万人坑的泥土之上。经过数年的风吹日晒,如今这里的地势已经看不出起伏,平整得仿佛从未被人惊扰过一样,甚至长出了青葱绿草,也不知这养分是不是来自其下的枯骨。
马蹄声沉闷而凝重,那一日无数男女老幼的哀求嚎哭声仿佛又回荡在耳边。今川义元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烦闷难受,可是又不知如何排遣——毕竟他自己也只是个懦弱的看客,甚至是帮凶。
但是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机会去思考这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为了活下去,乱世的人不得不做很多很多违心的事。只不过有的人可以找到一套冠冕堂皇的借口来与自己和解,而有的人就只能如今川义元那样时时刻刻活在挣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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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十三年(1544)年7月4日,上野国南牧。
一行人经过长途跋涉,途径南信浓、北信浓,绕了一圈山路后,终于进入了上野国的地界。然而,天公不作美,上野下起了大暴雨,原本打算走的大路遭遇了塌方,一时半会估计是通行不了了——除非等附近的豪族或者山内上杉家的奉行带着人来抢修。
「现在怎么办?」本就不同意绕路的银杏看到眼前的情况后,便双手抱胸,斜眼看着自己的弟弟,「甲信这里全是山,唯一的路被堵了,你是打算带着我们翻山越岭吗?」
「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五郎吃不消啊。」武田晴信看了眼今川义元,笑着打趣道:「这可不是以前在三河走的那种山路了,是真正的山路啊。你可以吗,养尊处优的骏河公子哥?有道是,不到甲信非好汉,你有信心征服全天下最险要的山路吗?」
「没有。」今川义元干脆地答道,「绕路吧,随便从哪里绕都行,别让我爬山。」
「那就只能从这里一路北上到越后去,再从越后绕到上野,大概要走一个月,你认真的()
吗?」武田晴信随手往北边指了指,「路上还会路过之前和我们敌对的那些北信浓豪族的领地,可着实不安全啊。」
「为什么我们不坐船呢?当时直接从骏河坐船走,绕到上总安房登陆不就好了?」今川义元顿感一阵懊恼,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这不比走山路要好多了。
「在下倒是知道一条小路。虽然还是要爬点山,但路程不远,走起来也轻松。」田沈健太郎忽然上前开口道。
「哦?」武田晴信有些意外,「这甲信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小路?」
「田沈是怎么知道的?」今川义元也好奇。
「因为这里是在下的家乡。」田沈健太郎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地开口道:「在下被扫地出门的地方。」